九月十七日,德川家康抵达大津(滋贺县内),他一边下令全军展开全国范围的搜捕行动,将石田三成,小西行长等败军之将一网打尽,一边又命小早川秀秋等人发兵攻打三成的本营佐和山城,自己则在当地坐等石田家的最后灭亡。
当天,便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小西行长被擒获了。
且说行长在战败之后便躲入了伊吹山,然后一连数天都很纠结,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所以琢磨着想学大谷吉继自杀拉倒,落个清净。可问题偏偏在于,这哥们儿是个天主教徒,按照教义是不能自杀的,跟噶剌夏一样,就算有去死的心,也只能叫别人动手,送自己上路。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一兵一卒,连一个捅他一刀的人,都不存在了。
于是行长就特别纠结,他一度努力地说服自己想小小地违背一下教义,比如装作不慎脚滑然后滚落下山不治身亡,这样一来既能解脱,又能瞒过上帝的双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作为一个教徒是不应该骗人的,更不应该骗上帝,再说万一没骗过以后下了地狱岂不是更加悲剧?
就在他尚且纠结中的时候,被搜山的士兵给发现了。
于是也没必要再纠结了,小西行长被人用绳子一套双手一捆,带下了山。
顺便一说,抓住他的士兵,隶属于竹中重门,也就是竹中半兵卫的儿子。
家康闻讯后非常高兴,先是大声说了两句可喜可贺,然后又高度赞扬了竹中重门,说他是虎父无犬子。
就在此时,本多正纯走了进来: “大人。”
家康依然满脸笑容: “又抓住谁了?”
正纯却是一脸犹豫,欲言又止: “这个……”
“有话直说!”
“这个……秀忠大人到了。”
尽管拼了命地在往关原赶,可抵达之时,已经是战争结束两天后的事儿了。
家康面无表情: “轰出去,我不见他。”
正纯依然跪着没动弹。
其实很多年以来,本多正纯都是德川秀忠的侧近,两个人年龄相差不算太大,关系也不错,他爹正信反倒一直跟着家康,只不过单单这次大战,家康让父子俩掉了个个儿罢了。
所以,正纯打算以跪求的方式,让家康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同时跪着的,还有倒霉孩子德川秀忠。
虽然他总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非那么单纯的是自己迟到,然后老爹生气这么简单,但却还是摆出了一副非常追悔莫及的痛苦表情,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家康的大营门口。
榊原康政和大久保忠邻则陪着一起跪在两侧,并且不断地安慰自家少主,说没事的,本多正纯已经进去通报了,主公就算不给咱面子,还能不给正纯他爹正信面子?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本多正纯一脸悲伤地走了出来: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秀忠顿时崩溃在地,他大声疾哭: “为什么父亲不肯见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看着在地上哭闹打滚念叨着十万个为什么的秀忠,正纯心中非常不忍,他蹲跪在自家少主跟前说道: “大人,这样吧,我再进去一趟,跟主公好好求求情,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听了这话,榊原康政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一起去。”
但秀忠依然悲伤依旧,虽说刚才哭过了,眼泪差不多流干了,但却还是不断地在抽泣并且喃喃道: “父亲一定很恨我吧,没错,一定很恨我……”
而在营帐之内,望着再度出现的本多正纯以及跟着进来的榊原康政,家康感到有些无语: “你们怎么又来了?”
“主公大人,请您见一下少主吧!”两人齐声说道。
“说过了不见就是不见。”家康相当不耐烦。
“为什么不见?”榊原康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如此重要的大战,他身负重任却耽搁迟到,本来就已经够丢脸的了,现在我听说他居然还在门口现眼,简直就是不知羞耻,这种不知羞的人,我干吗要见?”
“大人,迟到是有原因的!”榊原康政匍匐在地, “少主在上田城为真田昌幸所困,并非有意所为,还望大人开恩!”
不管康政怎么苦苦哀求,家康始终不肯让步。
见此状后,康政只得使出了最终手段: “大人,现在少主就跪在门口,您若执意不见,我怕……我怕少主他一时想不开……”
“想不开就想不开吧,要切腹也随便他。”面对近乎威胁的恳求,家康依然不为所动。
眼看榊原康政就快要绝望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本多正纯终于爆发了: “大人!”
声音很大,连家康都为之一惊: “作甚?”
“秀忠少主之所以迟到,完全是因为上田城的真田昌幸,可是据我所知,撺掇攻打上田的,是家父本多正信。”
“那又如何?”家康很不屑, “总大将还是秀忠啊。”
“换言之,造成少主迟到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家父。”本多正纯已经无视家康在说什么了,他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站起了身子, “我现在就去手刃家父本多正信,带着他的首级前来谢罪!所以还请您见一下少主!”
家康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一时半会儿嘴巴半张就是没能说出话来。而榊原康政也非常是时候地再度磕起了头: “大人,如果您执意不肯见少主,那么康政就当场切腹!”
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要戳肚子,一个要砍老子,弄得家康很无奈,而原本陪坐一边的松平忠吉此刻也跪下求情,希望父亲见一下自己的兄长。
德川家康长叹一声: “你们回去,让秀忠好好反省一下先,过两天再说吧。”
话说到这里,一些问题自然也有必要解释说明一下了。
很多年以来,德川秀忠的军事能力一直为广大史学研究者爱好者以及游戏公司所鄙视,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如此重要的会战中神经大条地迟到了。
虽说秀忠的战争天分确实低了那么一点儿,但关原会战的迟到,真的是他的错么?
我想他其实应该是完全没有责任的。
如果仔细地,从头到尾地将这次倒霉的迟到过程了解一遍的话,就会发现,实际上这事儿相当蹊跷和诡异并且疑点重重。
首先,攻打上田城,到底是谁的意思呢?难道本多正信真的代表了德川家康一回么?
其次,家康明明知道中山道难走,可为何偏偏在抵达清洲城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秀忠怎么还没到?”难不成他真的认为秀忠能早到么?
第三,为何家康在明知道自己儿子的统兵能力后,还要让他带领主力精装部队走难走的山道呢?
其他的疑点多少还有那么几个,但主要就是这三点,我一个一个来回答吧。
第一问:攻打上田城,不是别人的意思,就是他德川家康的。本多正信这次发挥依然正常,成功揣摩了自家主公的心思并且顺利地当了一回代表。
第二问:德川家康心里非常明白,秀忠是绝对没可能赶在他前头赶到战场的,他更明白的是,秀忠甚至不可能在战争开打前顺利抵达。
就此引出第三问,也是最终的答案:德川家康压根就没想过让德川秀忠参加这场会战,确切地说,他是压根就没打算让那三万八千主力上战场当炮灰,所以才特地叫秀忠带着精锐走难走的山道,还安排他去跟真田昌幸搞脑子耗时间,为的就是保存主力,以防不测。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石田三成突然脑子开窍,偷偷地走中山道袭击江户本营,才定下的行军方案。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德川家康明白,本多正信明白,本多正纯不是特别明白,所以他才非常不淡定地拼死吃河豚,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要弑父,而德川秀忠则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老爹手头上操控的一枚棋子。
所以,也就只有跪在门口干等着并哭闹的份儿了。
以上,是推理,接下来,说证据。
证据是德川家康定下的一个不怎么成文的家规——如无必要,绝对不跟自己的继承人待一个地儿。
不仅他是这么做的,后来秀忠有了世子家光,也被家康如此要求。
理由非常简单,在那个时代,一方领土往往由一个家族统治,一个家族最大的,自然是当主,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当主死了怎么办?当然得有继承人来继承,故而继承人即便是在世子时代,那也是家中能跟当主地位相当的一个重要存在。
不过,若是发生万一中的万一,当主和继承人一起死了,那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凉拌了——看着这个家族灭亡,然后领土改名改姓。
当然肯定会有人说,有必要专门让爹跟儿子分开么?谁会那么倒霉碰上那么寸的事儿死一块儿呢?
对此,德川家康的回答是: “如果织田信忠当年不在本能寺,那么织田家断然不会就此覆灭的。”
在关原开战之前,家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松平忠吉都说过,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如此危险的生死之地,他怎么可能置德川家家业不顾而让秀忠跟自己一起去拼命?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场所谓的天下争夺战,其实是德川家康利用其他人的手,其他人的针线,来为自己打造黄袍和王冠。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被别人给看出来,所以在秀忠抵达关原之后,家康便以迟到为由,拒绝见他,并且他算准了自己那忠厚老实的儿子一定会以跪在营门口这种方式来表达悔意,这样也正好能让路过的诸大名看在眼里,告诉他们,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打算让德川家世子一起上战场和大伙拼命的,只不过那小子不争气没办法而已。
说到这里就有必要插一句了,井伊直政曾一度惦记着换继承人的那茬儿,家康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当天下午,小早川秀秋等两万大军来到了佐和山城城下,并发动了强烈的攻势,仅仅数小时之后,整座城堡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然后被顺利拿下。石田三成的父亲石田正继,兄弟石田正澄,夫人皎月院先后被杀。
顺便一说,在佐和山城陷落的时候,三成原本的大本营大垣城内发生了内讧,原本隶属于石田方的九州大名相良赖房和秋月种长等人突然发难,杀死了石田三成的女婿熊谷直盛,然后宣布降服。
还是这一天,躲在京都六条地区一家庙宇中的安国寺惠琼被搜了出来,然后就地关押。
搜捕队队长叫鸟居信商,是当年长筱城下宁死不屈的那个鸟居强右卫门的儿子。
九月十八日,逃亡途中的石田三成在一个山洞里被田中吉政的手下搜出,擒获后当场送往大津。
在听说了这个振奋人心的特大喜讯之后,家康表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抓得好。同时下令,把石田三成弄来看看吧,自打当年大阪一别也再也没见过面,怪想他的。
当下,福岛正则黑田长政细川忠兴等人纷纷表示,自己也很久没见治部少大人了,都很想念他,要不就请内府大人趁此机会,开一个庆功大会,同时安排一次石田三成的老朋友见面会,如何?
家康当即点头允诺,表示现在就让人着手准备去,接着,他叫来了本多正纯:“让那傻小子来见我一次吧。”
一边说,一边还装出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小子第一次上战场,就现了那么大的眼,本来是要让他在江户好好反省的,可最近几天,诸位中的很多人都来求情,所以想想,也就给大伙一个面子吧。”(www.xing528.com)
诸大名一听,想都没多想就纷纷表示这年头谁没中二过啊?内府大人您就别自责了,见令郎一面吧。
“此次父亲大人出马,取得了关原会战的大胜利,向世人展示了神威勇猛,在此,衷心地表示祝贺之情!”
尽管之前已经预习演练了好几回,但此时匍匐在地致贺词的秀忠依然说得有些磕磕巴巴,身子也在不断地颤抖,随时准备接受来自家康的狂风暴雨。
家康看着自己的儿子,秀忠看着地板。
就这样沉默了大概几秒钟。
“一路走来,受了不少苦吧?”
秀忠先是一愣,旋即哭出了声: “不敢当!”
“接下来或许还会有战争,别再迟到了。”家康的语气平静依旧。
“是!”
“嗯。”老父亲笑着点了点头, “下去吧。”
九月二十一日,大津城门口,石田三成老朋友见面会隆重召开。
说是见面,其实就是围观,只见三成被五花大绑地绑坐在地,旁边人五人六地站了一群看守,周围一圈小马扎。其中一个做工最漂亮最考究的,放在正前方——那是给家康留的VIP席。
第一个进场的是本多正纯——他是见面会的会场秩序负责人,先行前来查看场地的。
在见到三成之后,正纯赶上前去深鞠一躬,以示礼貌,但嘴上却并不客气:“您利用秀赖少君年幼,擅自发动了这场天下动乱,有此今日下场,也算是活该了。”
三成微哂: “我是农家出身,蒙太阁殿下看得起,才有现在的地位,现如今德川家打算篡权夺位,我怎能坐视不管?此次战败,不过是因为有人怀了二心,临阵倒戈罢了,如若不然,今日捆绑在地的,定是你家德川大人。”
一看对方居然还敢嘴硬反抗,正纯非常不爽: “所谓智将,是能够审时度势,洞察人心的,你连手下众将是否心齐都不知道,就轻率动兵,能不败么?而且,你败了居然还有脸坐在这儿?我要是你,早就自尽了。”
本以为这番毒舌就算不能让对方当场以头抢地而亡,也好叫他羞愧难当,却不料三成却丝毫不在意,依然微微一笑: “你个外行其实不懂武略吧?害怕落入他人之手而自杀的,不过是匹夫罢了。唉,算了,跟你这种小毛孩子说这个你也听不懂,拉倒了吧。”
说着,三成把眼一闭将头一低,再也不出声了。
本多正纯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方便自毁文明人形象,也就只能气呼呼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接下来入场的是福岛正则,当他看到三成之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其跟前,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近距离围观,然后爆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惨绝人寰的虎式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丫的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正则的笑声持续了很久,笑完之后,似乎还嫌不够,便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 “三成,你小子就是活该,知道么?”
原本低头不语的石田三成又把头给抬了起来: “真是遗憾,没能活捉到你。”
“哈哈哈,你就嘴硬吧。”正则高声笑着,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福岛正则身后,紧跟着的是黑田长政和藤堂高虎。
藤堂高虎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而黑田长政则默默地来到了三成跟前,注视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叹息了一口,然后把自己身上的阵羽织给脱了下来,披在了三成的身上,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
挨在他们后面进来的是细川忠兴和小早川秀秋。走在前面的忠兴远远地就望见了被绑在那里的三成,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停下脚步,想去阻拦身后的秀秋以免那孩子跟三成对上眼,发生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但完全不明就里的秀秋压根就没鸟忠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结果他刚刚进入三成的视线,对方的怒喝就响了起来: “小早川秀秋!”
秀秋看到了三成,他愣了一下。
“老子真是戳瞎了眼睛!居然没能看出你的贼心!只要天地不灭,你的恶名就会在这世间流传到永久!”
秀秋一言不发,面色很难看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数十分钟之后,德川家康带着德川秀忠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给他松绑,再拿个凳子来。”家康瞥了一眼三成后说道, “怎么说也是二十万石的大名,跟我们争夺天下的对手,这样绑着他,和绑着我们有什么区别呢?”
两人坐定之后,家康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三成: “治部少大人,很久不见了。”
“彼此彼此。”三成的表情很淡定。
“我听说,你儿子重家昨天出家做和尚了?”
三成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石田重家是石田三成的嫡子,因为关原开战的时候他人在大阪城内,所以并未被战争所波及到。当重家听说父亲三成兵败如山倒之后,就立刻上京都妙心寺剃度出家了,并明确表示自己和这场天下大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种典型的临时抱佛脚按说是肯定不能被认可的,但由于家康的女婿奥平信昌觉得那孩子太可怜,故而一直在给他求情,再加上家康本人也觉得这种人畜无害的家伙杀了也没多大意思,于是便决定网开一面: “放心吧,治部少,我们是不会对已经皈依佛门的人下手的。”
“那就感激不尽了。”
顺便一说,石田重家后来改法号宗享,一直活到贞享三年(1868),享年一百零五岁。
“嗯。”家康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三成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在下无话可说。”
“那么,就此别过吧。”
数日后,德川家康下令,将石田三成押赴京都斩首示众,一起陪斩的还有安国寺惠琼和小西行长。
知道结果后的三成非常镇定,因为怎么说这都是意料内的事儿。
使者在告知完毕后,依照惯例问上了一句:“石田大人,您是否有什么遗嘱?”
“遗嘱倒是没有,只不过我从今天起来就没喝过水了,口渴难耐,能给一碗么?”
“行。”使者答应了,然后回头对周围的看守说, “去弄点水来吧。”
可看守们却一脸犯难: “大人,这附近没有民家也没有水井,上哪儿去弄水啊?”
“这……”使者满脸愧疚, “石田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儿没水……实在不行,您看要不要吃个柿子解解渴?”
“不行不行。”石田三成连忙拒绝, “柿子吃了对身体不好,不可以。”
话音刚落,周围就笑成一片。更有甚者直截了当地就边笑边说道: “你过两天就要去死了,还管什么身体好不好?”
三成听了则一脸正色: “身为武士,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必须要善待自己的身体。”
十月一日,在京都的三条河原上,石田三成和小西行长还有安国寺惠琼一起被斩首,年四十岁。
这一刀下去,代表着从此往后,日本的老大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德川家康,不再有什么五大老,也不再有五奉行,除了一小撮人之外,甚至也没人再会把丰臣秀赖小朋友当回事儿了。在这个国家,能够决定一切的,唯独德川家康。
也因为这个,所以石田三成就倒了大霉,就算是死了,也没能得个安生,他被江户时代的史学家们抹黑了一遍又一遍,唾弃了一年再一年,最终被塑造成了一个心胸狭隘,不会做人,只会耍小聪明且根本不会打仗的废柴形象。
本以为被黑了两百多年的三成将会就这么被一路黑到底,却不想风云突变,出现了转机,在明治维新那会儿,天皇政府的老少爷们儿为了黑一黑德川幕府,便又把这哥们儿给抬了出来,不过这次是作为正面形象来展示于众的。说他是机智勇敢,富有正义,看穿了大坏蛋德川家康的阴谋,才奋起反抗,只不过因为被小坏蛋小早川秀秋给背后捅了一刀所以才功败垂成,着实可惜。
不仅如此,为了让石田三成的形象更加高大并且放光一点,明治政府还不惜美化了他被抓时候的情形。
原本是躲藏在山洞里被搜山搜了出来的三成,被说成是为了不连累当地百姓而特地去投案自首的大英雄。
正所谓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谁当了亲爹谁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给她粉墨一番。
有时候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我一点都不想这么干,我要做的,只是原原本本地还原历史罢了,可以加点盐加点糖,但绝不投毒。
其实,石田三成是一个脑子很好用,富有才华,同时充满着正义感的人。但缺点是,他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做人,不会说话。以至于原本可以不发生的战争,却发生了;原本可以不跟他为敌的,却带头来打他了;原本都是已经说好了的战友,却背叛了。
所以,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其实,尽管在北条家攻灭战的时候现了一回大眼,但关原会战中石田军的布阵,却是相当有水平的。整个石田军七八万人,对德川军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其中的两面包围还是居高临下,更关键的是,少君丰臣秀赖和大阪城,连人带城的都在三成的控制之下,可以说,这场战争不管是政治方面还是军事方面,他都占据了相当的优势和先机。
三成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当时才会很自信地说,这场大战,尽管兹事体大,但大家都不用太拼命,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OK了,比如丰臣秀赖的分内事儿是出城亮个相,毛利辉元的分内事儿是率兵出城保护秀赖亮相,小早川秀秋的分内事儿是看狼烟下山杀敌,毛利秀元的分内事儿同小早川秀秋。
这四件事儿,只要发生了一件,那么或许坐在胜利者宝座上的,就不会是德川家康了。
可偏偏一样都没发生。
为什么?是运气么?是天助家康么?显然不是,是因为家康在人心操控这方面,要比三成高得多。
毛利家,他知道吉川广家并不想打仗,所以才和他有了约定,以保存毛利家为条件,让他阻挡秀元下山;秀秋那边之所以能成为内应,缘由我们放到后面再说;秀赖小朋友这里,在秀吉刚死那会儿,家康就跟北政所宁宁结成同盟,再让宁宁在淀夫人耳边苦口婆心悉心教导,于是原本就宠儿子的淀妈妈,自然是不肯让秀赖出城冒险了;至于毛利辉元,家康早就看透了他那往好了说是四平八稳照实了讲是胆小怕事儿的性格:只要秀赖不动,辉元也绝对不会挪出城门一步的。
就这样,因为人的缘故,优势变成了劣势,胜仗成了败仗。
关原会战,是一场决战于战场之上,却决胜于人心的大战。
话说在明治时代,日本从德国请来了军事顾问麦基尔少校,让他来指导练兵,搞近代化军事。有一次在闲聊的时候,麦基尔提出,让我看看你们日本古代打仗的布阵图吧。于是日本同僚们便把关原会战的地图给拿了出来给洋教练观摩,还没看上几秒钟,麦基尔便一口断言: “西军必胜。”
所谓西军,就是布阵在关原西侧的石田军。
麦基尔是真正的外国高精人才,不是所谓的洋混饭,他在日本陆军大学任教的时候,出过很多有名的学生,其中包括了东条英机他爹东条英教,后来日俄战争中日本名将儿玉源太郎,也时常来听他的课。所以,他说的话肯定不是胡诌之言,而是凭借多年军事经验所得出的结论。
不过一旁的日本人马上就告诉他说,这场决定天下的大战,最终是东军,也就是德川方取得了胜利,望着麦基尔满脸的迷茫,日本人进一步解释道,尽管在布阵方面看起来西边的确有着那么一点优势,但最后却因为人心的变动,导致了优势变为劣势,最后成为了败势。
听完之后麦少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 “人心之术,真可怕。”
很久之前我忘了哪个大叔辈的亲戚跟我说过,在这个社会上,不识字可以尽管混,但不识人心,则寸步难行。
听着可能有点厚黑,但这似乎真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相对真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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