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制作：日本动画电视崛起的秘密

日本动画电影生产的繁荣景象及其产业链的形成、成熟，是建立在日本漫画以及改编自漫画的电视动画基础上的。众所周知，日本之所以被称作“世界动漫王国”，是源于被美誉为“日本四大国宝”之一的漫画文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日本经济复苏期，漫画以其对现实的超越性、荒诞感，作品中充分展现了日本社会生活和精神状态，并为读者提供了现实问题的想象性解决方案以及逃离当下的虚拟“乌托邦”，因而广受日本民众喜爱。日本漫画产量和销量都极为惊人，根据日本三菱研究所的调查表明，有87%的日本人喜欢漫画，84%的人拥有与漫画人物形象相关的物品。^[7]日本漫画年均出版高达21亿册，超过出版物总量的三分之一，销售则占出版物总销售额的二分之一以上。与产业的繁荣相对应，日本的漫画从业人员基数庞大，还在逐年增加，其中包括日本“动漫之神”手冢治虫。

1947年，手冢治虫发表了改编自酒井七马原作的《新宝岛》，将大量电影视听表现方法引入漫画创作，以类似分镜脚本的画面呈现方式和极富张力的画面风格确立了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日本漫画的表达方式和意识形态。之后，他在1952年发表的《铁臂阿童木》风靡全球，第二年，他又推出了被称作“世界第一部少女漫画”的《蓝宝石王子》，奠定了动漫中“美少女”的角色特点和绘画风格。1961年，手冢治虫成立了“手冢治虫动画制作部”，次年更名为“虫制作株式会社”，开始不断地创造日本动漫史上的“第一”，他根据自己的漫画作品改编了日本第一部多集电视动画《铁臂阿童木》、第一部彩色多集电视动画《森林大帝》和第一部长达2小时的TV动画特辑《100万年地球之旅熊猫BOOK》等。1967年，他创作了探讨生命意义的连载漫画作品《火之鸟》，至今仍被奉为日本漫画的巅峰之作，但最后一章“现代篇”并未完成。即便虫制作株式会社于1973年倒闭了，手冢治虫仍笔耕不辍，创作了《怪医黑杰克》《三眼神童》《昭告阿道夫》等影响巨大的漫画作品，对重新建构战后日本人的精神世界起到了关键作用。

手冢治虫对日本动漫产业而言，尤其是对基于日本漫画文本的动画开发而言，他是开山之人。首先，日本动画产业是根植于漫画的，手冢治虫以他的创作实践确立了日本漫画“电影化”的表述方式，为日本漫画完成影视化，实现向“动画”的拓展和转型奠定了视觉基础。其次，手冢治虫的漫画获得了市场的极大认可，拥有庞大的读者粉丝群体，这为漫画作品的衍生产品——动画作品的生产获得商业成功，提供了受众基础和市场保障。同时，动画的风靡也促进了其漫画原作的后续销售和消费，在动画及其文创产品获得销售奇迹的同时，漫画行业还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版权收益。“求同存异、取长补短，继续动画和漫画的‘接绣球’关系——这才是日本动画变化和发展的原动力”^[8]，由此，形成日本动漫产业的良性循环，这是日本动漫产业异于好莱坞的、本土化的生产特点之一。在20世纪60年代，迪士尼的动画生产已臻于成熟，垄断了世界动画领域，确立了一套美式生产模式和制作流程，以庞大投资、高端技术和精细制作实现了动画影像奇观的呈现。而彼时，日本动画仍处在起步阶段，动画生产的前期策划和后期产业开发都极为薄弱，受众定位低幼化。在这种形势下，手冢治虫将助手制度、轮替制度和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理念注入日本的动漫生产模式，著名漫画《哆啦A梦》的作者藤子·F.不二雄曾经就做过手冢治虫的助手。轮替制则是由团队里核心人物担任动漫或动画电视每集负责人，进行流水线动漫创作，大大减少了制作时间，也极大压缩了制作经费。以低成本、高产出的制作方式抢占动画市场的生产模式，使手冢治虫的动漫工业理想最终得以实现并发展成日本的支柱产业。(www.xing528.com)

手冢时代的电视动画制作成本高昂。以当时的制作条件，要完成一集30分钟的动画片需要50个原创漫画家描绘30000张画，日均摄制50英尺胶卷的素材，耗时3—6个月，需要的经费成本总计1000万日元。彼时日本动画已经开始采用边拍边播、一周一集的制播模式，一年下来52集的制作成本大概在5亿日元以上。手冢治虫仅一部《铁臂阿童木》就制作了193集，在日本电视台连续播放了4年，需要的制作经费将近20亿日元，而每年电视台给虫制作株式会社支付的播出费用不足3000万日元，再加上手冢治虫的漫画稿酬，相对制作经费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于是，从《铁臂阿童木》开始，手冢治虫围绕作品中的经典角色IP做了多元化商品开发，所得盈利再来支持动画制作。比如，虫制作株式会社开始启动阿童木形象的授权计划，通过版权交易获得赞助经费，再投入动画的后续制作中。而《铁臂阿童木》播出后大获成功，30%的收视率佳绩也促进了衍生商品的畅销，明治制果株式会社就是因为赞助《铁臂阿童木》获得形象授权，产品销量猛涨，位列行业之首。为了弥补制作赤字，转亏为盈，手冢治虫还尝试开拓海外市场，《铁臂阿童木》的播放权先后出售到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泰国、菲律宾、中国等多个国家和地区。这部动画片也是我国引进的第一部海外动画电视作品。虫制作株式会社的出口动画交易在原有的买断制的基础上增加了配给佣金制，被市场证明是成功的销售模式。手冢治虫探索出来的这种“以动养动”市场营销模式，使资金链前置，保障了动漫作品的生产质量，也降低了商业风险，同时要求从市场、受众出发，开展动漫生产、营销，初步打造了动漫项目的自动筛选机制，为日本动漫产业的未来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