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器物变化发展的内在驱动力是功能的作用,是陶瓷本身的可塑性与人的需求欲望的双向发展。”[1]造物的基本目的是为了满足人们实用的需要,“备物致用”是我国自古以来器物制造实践一以贯之的价值标准,也是最根本的成器态度。它规范着陶瓷成器活动的基本追求方向,体现在器物之上就是讲求实际、重视功能。器物的使用者对其功能的需求限定着器物的外在形式。邛窑器物造型的发展过程,正体现了“实用”这一根本造物前提和目的。如水匜,初唐时造型多为敛口短流,无把,中晚唐时期,在腹上增设了圆环系,或长圆柱形喇叭尾把手,以利手握使用;又如省油灯,其形为中空夹层盏,油盛于坦弧形盏面上,盏边有把便于手持移动,夹层有短嘴开口,将水注入后可以利用夹层中的冷水降低油面温度,以达到省油的目的。这样的设计不仅满足了功能性,还具有相当的科学性。
造型的实用性还表现在器物的造型设计与使用者的生活习俗紧密联系。“设计艺术品的使用对象是最具广泛性的社会成员。中国古代设计艺术品自始至终关乎这些人们的生产和生活。”[2]作为生产民用器具为主的瓷窑,邛窑的绝大多数产品都与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因此人的生活需求在邛窑器物造型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在唐代邛窑出现的茶具也与当时的饮茶习俗相关。唐以后随着饮茶之风兴起而茶托盛行,邛窑的茶托有几种类型,一种为大广口的托面,托中间有作为承托的凸起的托圈,即托口,茶盏放于托口内,不易滑落;另一种为托、碗连体型,这类盏托口一般较矮,更方便于饮用,托底足较厚,增加了盏托的隔热功能。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人则懂得按照任何物体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随时随地都能用内在固有的尺度来衡量对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物体。”[3]换而言之,人类具有依照美的规律来造型的能力。广义的艺术从人开始制造第一件工具开始就已经产生了,随着人的审美意识的不断发展,人们逐渐发现美的规律,并利用美的规律来使造物具有视觉美感,从而满足人的精神需求。陶瓷艺术中的装饰包括胎装饰、釉装饰、彩装饰三大类。器物造型的装饰性属于胎装饰的范畴。作为一种以三维立体形象存在的器物,瓷器的器型与造型艺术一样,其形式美感来自于线条、块面、体积的有机构成。张道一说:“物品的造型之中,一开始就存在着审美的因素,因为那样式是人为的,为什么要做成这个样子而不是那个样子呢?其中便包含着审美。”而诸如“平衡”“对比”“对称”“比例”“节奏”“和谐”等“美的规律”也成为瓷器造型的审美标准。在邛窑的产品结构中,一部分粗瓷产品销往民间,造型简单朴实,具有典型的时代特征,讲求实用性,其器型的装饰性特点并不突出,但是在其精细产品如彩绘瓷、模制印花产品、邛三彩系列产品上,则非常注重器型的比例、对称、平衡关系。比如印模制作的花型碗、盘,不仅造型为花朵形式,且在器物的内外壁上以印花装饰呈现了花朵的花瓣、花蕊等细节,构成了造型与纹饰的统一,极富和谐之美。邛窑的水盂、杯、罐等产品,线条流畅饱满,注重口、肩、壶、底的比例关系;执壶的曲流和曲把的组合使壶体变得更具有动感。瓜棱造型的壶、瓶、罐则以凹凸的线条呈现了有规律的节奏感。
邛窑器物的造型不仅重视其功能性,也注重其形式的美学意蕴,使二者相辅相成,美观与品质相得益彰,功能形式和谐统一,创造出独特的邛窑器物造型审美文化。邛窑器物大部分看上去比较粗糙,造型上不如后世官窑产品的规整、合乎比例。这是由于邛窑的主要产品以普通民众作为使用对象,民间对器物实用的需求远大于审美的需求,因此,对器物造型的精准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同时由于各窑场生产技术的良莠不齐,使得工匠更追求造型的大体轮廓,使器物呈现较为淳朴粗犷的风格。但是邛窑工匠并未放弃对造型的审美塑造。邛窑工匠尤其善于将雕塑手法应用于器物的造型和装饰中,在器物大体轮廓粗糙的情况下,以精巧的细节来使器物呈现出独特的美感。绝大部分器物的口、肩、流、把、足、提梁等处都可以看到匠心独运的造型装饰。如以凤头、鸡首等作为壶嘴或壶流。早期的鸡首壶,鸡首为实体,并不与壶身相通,如南朝时成都青羊宫窑的青釉鸡首壶,大肚小口,两者比例大约为2∶1,高28厘米左右,盘口高颈,壶身较长,鸡冠高耸,后有圆股型把手或龙嘴型圆股型把手,壶身刻划莲瓣纹饰,鸡首作为扶手使用。随着器形的发展,“鸡首”被设计成空心状,具有了引流的功能。如唐代绿釉刻花凤头短流水注,巧妙的以凤头作流,利用张开的凤嘴将水滴出,壶身有刻绘纹饰形似凤鸟的羽毛,整个器型稚拙巧雅,凤头与壶身结合自然,和谐一体(图5-1)。
图5-1 唐 绿釉刻花凤头短流水注
提梁罐是邛窑出产的特色器型,其提梁往往使用动物造型,如较为多见的龙梁器物,大的有洗或罐,小的有盂,通常在器身上盘曲一龙,并利用龙身的蜿蜒造型形成提梁,龙的造形活泼生动。还有捏塑出诸如狗、鸭、鸡等动物作提梁器把装饰,同时起到辅助提梁使用的作用。
图5-2 唐 青瓷褐斑鸭把短流壶(www.xing528.com)
图5-3 唐 青釉褐绿点彩龟器盖
图5-4 唐至宋 邛崃十方堂窑出土器盖造型汇总
1~6.褐绿双彩罐盖 7、9、11.宝塔形子口壶盖 8、12、13、14、17、18.蘑菇形子口壶盖 15.圆拱鸟头形钮壶盖 16.圆饼球形钮壶盖 19-23.褐绿双彩盒盖
还有用人头形或鸟兽形作为水匜或盏的把柄,这种造型在邛窑也较为常见。如四川博物院收藏的唐代鸭把短流壶,高9.6厘米,口径12.6厘米,底径7.2厘米,壶主体似钵形,宽沿唇口内敛,近口沿处置一圆流,平底,流的右侧配一引颈向上的鸭形把。宋代灰釉人头把柄盏,在普通圆盏边沿上粘接一人头,既作装饰又可以当把柄使用。此外还有以鼠、鸟等其他动物作把柄装饰的器物(图5-2)。
最令人惊叹的是邛窑器盖,其造型的丰富程度令同时期的各窑口难出其右。形式上有内凹形、外凸形、半圆形、葫芦形、宝塔形、蘑菇形、花瓣形等,盖钮有宝珠形、鸟形、鼠形、瓜蒂形等,造型各异,设计巧妙,在实现功能性的同时,将装饰性融入其中,显示出独特的造型美感。尤其是大量的动物形器盖,如鼠、鸟、鲵头、鸭头、狗头、鹦鹉头等,盖上的动物造型既是装饰也承担盖钮的功能。这些造型设计上的精巧细节装饰,在完善器物功能性的同时增添了生活情趣和审美情调,是实用与审美相结合的造型观念的直接体现(图5-3、图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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