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商户矛盾频生：空间权益之争引发的问题与解决方法

在居民区的更新过程中，居民变成商店或设计工作室，空间功能和使用者发生了改变，自然带来了空间形态的变化。与此同时，居商混合使原本单一的居住空间使用无论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都与公共化的空间用途发生了冲突，为此展开的空间权益之争开始显性化。

（1）公共空间VS私人空间

在私有住房空间的改造方面，虽然保留了原有建筑，但界面形态、空间大小及空间品质都有所变化，而这些空间的更新行为如工厂区一样由新的商家租户自行完成。主要是将原先符合居住需求的封闭界面改成符合商业空间需求的开敞或半开敞界面，如将石库门的入户木门打开，在后门临里弄面增开展示门窗等。由于上文提及的石库门一户多居及私人公用空间混杂的现状，如何将逼仄、破旧、分散的室内空间改造成符合现代商业及时尚消费空间的场所，商家们更是极尽个人之能事。比如将一楼天井加盖及封闭二楼露台增加为室内经营空间、跃层经营的商户为避免与楼上居民公用楼梯而在室内加建楼梯等^[5]。这一阶段的空间改造的管理控制一直没有主体，老Z作为街道官员对非法“居改非”默许已是违规，毋庸说对非法行为的公开管理；老W虽说是自由商人，但他只拥有旧厂房的转租权，在居民区不具有空间权利；而老X等人的管委会，虽然是房屋（使用权）所有者的组织，但自发组织并不具有行政执法权，也并未为所有居民所接受，不是有效代理人。即便如此，2004到2008年老W田子坊开发咨询公司和田子坊业主委员还是对外立面改造提出了引导建议：“商铺门窗的更换原则上是不允许在外立面加建门窗，只能更换材质，建议使用原色木质门窗。”但是因为缺乏执行效力而无法抑制商家的自主意愿，无控制的空间改造虽然遭到了“破坏城市遗产”的诟病，但却出乎意料地生产出了统规统建所无法形成的多样、生动的空间形态。

真正引发矛盾的行为主要是公共空间的改建，除了基础设施建设、道路铺装之外，原先的作为邻里交往空间的弄堂以及公用的消防通道也成了商业空间。这是商业活动对邻里生活和公共空间的直接入侵，空间用途改变所引发的邻里矛盾也日益激烈。

图7-5　里弄公共空间的各种活动(www.xing528.com)

（2）居住空间VS消费空间

原本在陈逸飞先生的构想中，“无污染、无噪声”的艺术事业是可以与“日常生活”并存的，但市场是不完全受理念控制的。为了留住游客，让人坐下来，2006年开始，除了原先的画廊、设计室、艺术品零售外，田子坊出现了餐饮业。若是新天地这样的纯商业空间，餐饮场所必是在规划设计内的重要空间。但对于一路“摸着石头过河”的田子坊，餐饮、酒吧的出现则超出了这些旧式里弄建筑的负荷和原住民与之共处的承受限度。老旧电路不堪大量商业用电、木结构老屋火灾隐患重重、餐桌椅占用户外公共空间、餐饮垃圾污染环境、夜半噪声扰民清静、外人进出滞留治安难保……这样的矛盾是田子坊发展的悖论。游客之所以来田子坊就是因为有原住民，“居民不能全部走，才能有原生态、平民生活的味道”，楼下咖啡奶油飘香，楼上是居民用竹竿晾晒衣服，弄堂里有各肤色的游客举杯对饮，也有居民提着马桶、推着自行车穿行。这样的地方似乎就是佛罗里达所描述的能吸引“创意阶级”的魅力区域——“那个地方必须是开放的，那里必须具有多样性……那里的人们都具有不同的种族和民族。那里有不同年龄段的人们在生活，而且容易接受年轻人，而且那些人的外表也不是千篇一律的……”（R.Florida，2010：248）。然而在田子坊，这样的多元共处并不平等，非但居民们原本逼仄局促的生活空间被商业活动所侵占，他们的日常生活也被舞台化，他们成了商家与游客眼中的“群众演员”。于是，高空抛物、挂出横幅、110报警成了留下的居民们的反抗手段。

面对矛盾，老W和老X经常会出面协调，老Z虽已不再是街道主任但也经常出面化解；还有“开发商”G先生等人，也会用一些人情加利益的办法来调解，比如在他的物业所在地出资为底楼是餐饮的楼上住户安装隔音窗户及空调。这样的处理都是合乎情理的，毕竟他们都是田子坊最积极的推动者和利益获得者。相比之下，最为无奈、最不乐意的便要属田子坊所属居委会了，这一点从笔者几次约访被拒便可见其对田子坊的态度。在唯一一次的短时间访谈中，年过六十的居委会W主任介绍说：

我从2000年区里实行民主选举以来一直担任居委会主任，建中居委会的办公室就在田子坊街坊内，辖区内除了本街坊内的六七百户外，还有二千多户居民，在田子坊创意园区形成之前，承担着矛盾调解职责的居委会并不十分忙碌。但从田子坊园区开发进入石库门民宅之后，没有一天是停过的。从早上8点半上班，到晚上下班，都有居民来找我投诉商家或者反映各种问题。（访谈记录27）

矛盾协调过程中她还得罪了一些商家，甚至还受到“威胁”。这样的处境是其他居委会所没有的，无故被拉入这个“局”，居委会的工作并不情愿，这一点就连曾为街道上级领导的老Z也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