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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规划的出台与修改:探索象征空间的对阵之道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城市规划所展示的象征空间是城市管理者和专业技术人员所设定的主导空间生产的话语,控制着以土地为基础的城市开发规模与方式。官方规划的法令性及行政性是横亘在开发团队面前的极大阻力,继续进行田子坊更新甚至保留田子坊的合法性不复存在。即便如此,早已向该地产开发计划宣战的田子坊开发团队并没有放弃。这期间,作为联谊会主席的陈逸飞联合了四十多位中外业主致信市政府,要求保留田子坊。

官方规划的出台与修改:探索象征空间的对阵之道

虽然揭下了招商冻结令,但却没能阻止土地批租的脚步。2003年区政府与一家台湾开发商谈妥了出让意向。根据中选开发商的开发方案,区规划局于2004年编制了以商业、办公及居住功能为主的《新新里地区详细规划》,同年市规划局批准了该规划。在这版规划中,田子坊所在地块上原有的老厂房和里弄住宅被四幢高层住宅所取代(见图7-1)。

城市规划所展示的象征空间是城市管理者和专业技术人员所设定的主导空间生产的话语,控制着以土地为基础的城市开发规模与方式。在学科领域,规划师是独立于城市政府与开发商的一方,主要任务是协调多元利益方,以期优化城市空间及资源配置,让人们可以“在适宜的场所、适宜的时间获得适宜的资源和发展机会,同时保护和改善自然和人文环境”(刘佳燕,2009)。然而,即使在起步较早的西方城市,规划也很难做到独立于权力与资本,更何况处于政府主导的快速城市化阶段的中国。虽然比起改革开放初期的“政府的画笔”“项目做到哪儿规划画到哪儿”,近年来规划的独立性与权威性有所提升,成为城市空间生产中不可替代的力量,但城市规划作为国家的一种控制管理工具,仍不可避免地“跟随”政府意图,与开发商方案保持一致,本案中的新新里规划便是为大增长联盟所用的符号权力。

官方规划的法令性及行政性是横亘在开发团队面前的极大阻力,继续进行田子坊更新甚至保留田子坊的合法性不复存在。曾有市级领导在参观完田子坊后,表达喜爱之情的同时不无惋惜地说“上级不能轻易否定下级”(见访谈记录6),可见开发决策见诸规划蓝图后的权威性。即便如此,早已向该地产开发计划宣战的田子坊开发团队并没有放弃。虽然从未涉及过建设业务,不懂拆迁、规划、建设等细则,但仅凭着顾问J先生“我们说不定可以撬动政府的规划,田子坊的成功或可以改变政府原先制定的规划”(访谈记录6)的鼓舞,开发团队便毅然走上了保卫前期空间生产成果之路,修改规划成了继冻结令之后的又一行动目标。

图7-1 2004年新新里地区详细规划平面图(来源:卢湾区规划局网站)

2003年至2004年间,老Z利用体制内的身份成为开发团队组织“保卫战”的信息源,第一时间获取项目进展信息和上级政策动向。虽然在商议市级、区级建设开发项目的层面上,街道一级官员并没有发言权,但老Z仍利用市人大代表的政治身份列席了区政府工作大会、区人大会议等多次与该项目有关的会议,并主动参与讨论。会后,他便回去与开发团队的其他成员和“智囊团”商议对策。由于此次土地批租从招标到规划制订到开发方案出台都合乎程序,因此上次揭冻结令的策略无法再次使用,而小开发团队又无法在资本和权力资源方面与大增长联盟抗衡,老Z、老W等人最终决定以获取理念资源的策略来强化田子坊开发的正当性,为其空间改造的实践寻求话语支撑。

这期间,作为联谊会主席的陈逸飞联合了四十多位中外业主致信市政府,要求保留田子坊。事实上,陈逸飞、尔冬强等知名艺术家入驻田子坊的事实本身也是促成厂房区在规划中予以保留的关键,当时的区规划局C局长坦言:(www.xing528.com)

我个人对保留工厂也有保留意见,泰康路的工厂不像杨浦区的工厂原本就有一定价值,它的工厂都是80年代搭搭放放、拆拆建建的工坊,结构很差,自身没有什么价值,但因为陈逸飞、尔冬强等人的名气,已经这样了留着就留着吧。(访谈记录7)

此处可见,博弈不只是上下级间的较量,更是代表全球潮流新理念的社会精英与代表主流开发模式的资本权力联盟之间的较量。

自2003年起,老Z在老W的协助下请来不同领域的学术权威,在田子坊的工作室内开了数场研讨会,同时老Z也不断接受媒体的采访,借助公共媒体宣传田子坊。此外,除了开发团队中的事业幕僚外,老Z和老W的个人关系网络中的官员、老记(资深记者)和各类文化人也对“保卫田子坊”给出了明里暗里、或多或少的支持。通过老W朋友的介绍,开发团队自筹资金同济大学的著名文化遗产保护专家阮仪三和郑时龄教授及其研究团队来田子坊做调研课题,从他们的实地研究中发现了田子坊街区物质空间在上海城市化初期(即租界时期)位于“华洋交界”处的历史意义:“从保存至今的物质空间形态来看整个街坊从晚清民居到现代商品房各时期的建筑都有,体现了历史的衍展性;由于未经历过“大拆大建”的开发而保留了大量空间历史信息,田子坊极有城市规划和建筑学上的保护价值”。与此同时,第一份以保护田子坊历史空间为指向的《上海市泰康路历史风貌区保护与利用规划方案》(2004)也出炉了。随后他们又请来时任上海社科院研究员厉无畏教授,从田子坊业态的角度进行分析,提出了“创意产业”的理念,并在随后的研究成果中将其上升为学术定义和新的城市发展理论,田子坊也随即被包装成了“中国创意产业的发祥地和策源地之一”。《文汇报》《解放日报》《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集中刊发了这些学者们的撰文,并开辟专版就“田子坊模式”进行连续讨论。学术权威的加入使得最初的开发团队对田子坊有了新的认识,获得了“保卫田子坊”的新理念资源,在对抗拆迁的过程中有了更为多样的话语武器,为田子坊建构了一个意义丰富的正当性叙事——历史街区保护的正当性、文化产业发展的先进性(于海,2011)。开发团队的奔走呼告、专家行动者的加入、媒体资源的助阵,使得“保卫田子坊”之战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在2004年3月举办的“上海文化创意产业研讨会”上,田子坊和莫干山路50号的老厂房同时得到了市政府批文保留,这一点在新新里规划的修改版本(2006年)中得以体现。

由于基于空间生产的利益集团对阵格局的形成改变了利益主体的空间权力,区一级政府要收回下放给街道官员的空间支配权,而街道官员及田子坊开发团队的其他精英通过一系列策略行动,将各自的社会资本转化为了新的空间权力。这一阶段的空间生产行动可以说是个体精英通过共识动员起的社会运动,大批知识精英被开发团队动员起来。这些与空间对象无直接利益关系的行动者因其对田子坊空间和开发模式的偏好及其专业领域的学术追求,而积极为田子坊及其空间生产方式创造学术话语,他们贡献的“城市遗产”“创意产业”等概念被开发团队进一步符号化为田子坊开发的综合价值,通过媒体传播扩大知晓度和影响力,成为老Z等人新增的行动力资源。

老Z说:

我在郑时龄院士、阮仪三教授等的点拨下懂得了田子坊的形态空间及城市发展模式的价值;在厉无畏研究员、陈逸飞大师等的点拨下懂得了田子坊的文化产业价值。(访谈记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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