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制度的思想传达和表达方式

与三代以来的王权制度不同，皇帝制度是战国以后确立的全新的统治制度，并通过皇权意识形态和统治秩序加以体现。在皇帝制度确立与皇权意识形成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系列的思想表达。

（一）皇帝制度的思想渊源

首先，战国以来的诸子学说为皇帝制度提供了理论启蒙。起初中国社会并无“皇帝”称谓。皇帝制度发源之初的思想表达，往往体现为对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权的追求，对皇帝制度而言，这一中央集权的代表就是皇权。早在春秋时期，多数有为的政治思想家几乎都主张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权。孔子也认为“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战国以后，诸子大都认定中央集权是实现社会稳定的唯一可行制度。《吕氏春秋》中有“乱莫大于无天子。无天子则强者胜弱，众者暴寡，以兵相残，不得休息”之语。《荀子》中也提到“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战国诸子的“百家争鸣”极大地促进了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理论的发展与完备。而实际的制度设计与思想的这种趋势相一致，各诸侯国君主专制制度不断强化，最终汇合为秦朝高度的君主专制主义。^[60]

此外，皇帝制度与皇权主义得以确立并运行的理论基础之一，在于儒家学说的人性论，尤其是其中的性善论。基于性善论，可以实现政治上的“教化”目的，即可以使皇帝成为明君，亦可以使百姓成为良民。

（二）皇帝名号的思想内涵

1.皇帝名号的确立。秦始皇统一六国，使“天下大定”，建立了“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的前所未有的大一统帝国，故而对所谓统治者的“名号”非常重视，其本人则称“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皇帝制度的思想表达，则首先体现在“皇帝”及与之相关的一系列名号与称谓上。(www.xing528.com)

秦王政二十六年，令丞相、御史等“议帝号”。臣下指出：“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由此可见，秦始皇的功绩已经远非上古时的五帝所能相比，确实是“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又据“议帝号”之说，可见秦始皇称“帝”对于秦国君臣而言已无异议，只是需要创造一个名号，使其既能够包括“帝”的内涵又能实现对其已有内涵的突破，以称颂其功业。^[61]于是，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建言，主张取“天皇”、“地皇”、“泰皇”三皇中最贵之“泰皇”称号，改秦王为“泰皇”。而秦王则表示，去掉泰皇的“泰”字，保留其“皇”字；又采上古之“帝”位号，号为“皇帝”。^[62]“皇帝”称谓最终确定。与此同时，秦始皇采纳李斯等人的建议，将天子之“命”称为“制”，“令”改称“诏”，天子自称“朕”。^[63]至此，在传统中国社会存续两千余年的皇帝制度基本形成。同时，与皇帝制度相配套，秦代在中央建立了三公九卿制的官制，并在地方上废除分封制，确立郡县制的管理体制。

图8　秦始皇

2.皇帝的至高无上性。由于“皇帝”称号取自“三皇”与“五帝”，其明显兼具了神圣性与世俗的绝对权威性。“皇帝”的称号本就带有一种神格化的思想表达，其喻示皇帝不仅是人世间社会的统治者，更是主宰宇宙的上帝。皇帝本身就是上帝，而不是上帝在人间的代理人。^[64]时人所追求的是在人间所能想象的最高价位上来定义秦始皇，充分调动和运用全部政治思想资源来创造一种全新的政治权威。

3.皇帝的绝对权威性。“皇帝”的称号不仅体现了至高无上的神性，更体现了世俗社会的绝对权威。在皇帝制度与皇权主义意识形态下，皇帝是“君父”，官吏是“父母官”，皇帝和官僚对于百姓而言均具有“父”的性质和权威。此外，由于“以吏为师”本质上也是“以帝为师”，皇帝和官僚对于百姓亦拥有了“师”的权威。由此，“天地君亲师”之间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尊君”与“敬天”、“修德”与“保民”之间也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共同构成一种相互指称、相互涵盖、相互喻示的复杂网络。这个网络的中心点是皇帝制度。^[65]正如刘泽华先生所言：“皇帝称谓集合了各种君权观念，成为各种权威的集合体，充分体现了群主权威的垄断性……皇帝集天地君亲师的权威于一身，其至上性、独占性、神圣性、绝对性，即使是神明也会自愧不如”。^[66]

4.皇帝的唯一性。在皇权时代人们的视野之内，普天之下唯有一个皇帝。皇帝首先与天下联系在一起，其次才是与国家联系在一起。这表明了皇帝的普世性。所以，无论是秦帝还是汉帝，首先都是普天之下的皇帝，然后才是秦帝国和汉帝国的皇帝。有学者认为，唯一性是皇权专制的基本属性。^[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