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制造一百把一模一样的扳手,也可以制造一百台一模一样的电脑,但是我们不能制造一百个一模一样的人。因为扳手与电脑的每一个制造步骤都是标准化的,但是人的制造过程却很难完全标准化。
如果我们给每一个人看完全一样的书,讲完全一样的话,让他们做完全一样的训练与实习,那么我们可以保证每一个人都一模一样吗?
一方面,这么做是没有可能的;另一方面,这么做也是没有好处的。
人类构建自己的过程,前半部分比较像生产线上的零件,确定性比较高;后半部分有点像进化的过程,偶然性比较高。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他一开始要与其他所有同龄人一起接受义务教育,然后与一半同龄人一起上高中,再与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的同龄人一起进入大学,再与几千分之一的同龄人进入同一个专业。大学毕业以后,他会与从几万分之一到百万分之一的人从事相同的工作,再逐渐发展为一个细小领域仅有的几十个从业人员之一。人类在自我构建的时候,他所处的文明圈越大,他就越省力。一个国家有数以万计的教育工作者在研究如何进行义务教育,但是可能只有几百个人在研究如何进行大学某专业的教育。如果一个领域细小到只有几十个人,那么每个人最好的导师就是他自己和同僚们。
人们一开始的时候不了解这个世界,只能由别人来灌输知识。但是当一个人创造的知识与他接受的知识差不多处于同一个数量级上时,那些灌输知识的手段渐渐地就变得不那么适用了。人需要运用主观能动性不停地了解这个世界,思考什么样的知识可以构建自己,才能较好地构建自己。
一个人应当如何构建,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解答的问题。时代总是在发展,再好的方案也不能保证永远都最有用。为了走在时代前面,一个人在成长的时候一定离不开自己的思考与判断。同时,一个人的信息处理能力又是有限的。一个人用自己的信息处理能力来优化自己复杂性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而全世界的信息量要远远大于一个人能处理的信息量。一个人不管多么勤奋地了解这个世界,不管多么勤奋地构建自己,他所做的事总会有一定的盲目性与随机性。
人类在成长中的不确定性是值得鼓励的。因为不仅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构建自己,最好的教育机构同样不知道人类应该怎么构建自己。教科书上的内容大多都是经典的(过时的),而一个领域的先进知识往往还来不及进入教科书就已经更新换代了。人们必须用自己并不准确的判断力来丰富自己。新技术的提升并没有帮助,因为像计算机这样的新技术虽然增加了人的信息处理能力,但是也制造出了更多的信息。在浩瀚的知识面前,人类的自我完善行为始终是盲目与随机的。(www.xing528.com)
对整个文明圈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去过分地干涉人们的自我构建过程,承认人与人的不同。因为这样等于是增加了信息试错机的数目。虽然每一个人都不敢说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但是只要他们都在用最强的信息处理能力来为自己安排最佳的路线,他们中一定有成功的那几个。这等于是用最多的信息处理能力来最大限度地行事。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只有复杂性最高,信息处理能力最强的造物才需要有个性。复杂性低的造物一般来说是可以被定制的,不需要给它自我构建、自我思考的自由。
不管在文化里还是基因里,人类都渴望与众不同,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可以增加文明圈的效率。
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个现象:如果一个人非常专业、独特,那么他一般就不太会关心自己的穿着是不是与众不同;而如果一个人过分地强调外表上的与众不同,那么他大概在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除非他是一个身处平庸社会之中的特立独行者,需要用外表来警告别人少废话。很多奇异的装束都是为了满足人类彰显自己个性的需要。但是实际上,有些情况下这种行为就像吃甜味剂一样。我们因为减肥而不能吃糖,所以我们就吃甜味剂来哄骗自己,实际上甜味剂是没有什么能量的。有的人不能在自己身上积累独特、有用的复杂性,所以就只好用外表的不同来哄骗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实际上,这种“独一无二”对自己和文明圈都是没有什么帮助的。
人类独一无二的这种现象是不会随着信息处理能力的发展而改变的。在有些哲学讨论中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一个人被机器复制成了两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自己。实际上,讨论这种情况的意义是不大的。如果出现了一种新的科技,可以把人一个复制成多个,那么这许多个个体还是要继续生存与竞争,他们在之后的自我构建之中还是会出现各种差异。
总而言之,一方面,人类由于需要最大化自己的复杂性,需要使用比较自由的自我构建方法,所以人与人之间出现差异是不可避免的事。另一方面,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给人们自我构建的自由,可以增加人类作为信息试错机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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