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理畸变表现出个别特征,但它就像一棵繁茂大树的分枝,会朝四面八方伸展出去,它们都来自同一个深层的根部,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正常化的秘密。在心理学和现行的教育方法中,一个常见的错误是把这些心理畸变看作是互不相关的和孤立的存在。
对于儿童来说,说谎是他的主要缺点之一。说谎就像一件隐蔽心灵的外套。甚至可以把它比作是一个人的全部服装,这样他就具有许许多多的伪装。因为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说谎,每一种说谎都有不同的含义。既有正常的谎言,也有病态的说谎。旧的精神病学论述了患有歇斯底里的人的强制性谎言。这种人的谎言遮盖了整个心灵,以致他们的言语完全由谎言组成。这种精神病学还注意到在儿童在青少年法庭上的说谎,以及儿童被传唤作证时无意识说谎的可能性。由于儿童的“纯洁心灵”几乎被看成是真理的喉舌,因此,当人们终于认识到被认为是真实的东西实际上却是虚假的,于是引起了极大的骚动。这种现象引起了犯罪心理学家的注意,他们的研究表明,这种儿童实际上试图讲真话,他们的谎言是由于心理紊乱而引起的,他们一时的情绪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心理紊乱。
这种虚假代替真实,不管它们是经常的还是偶尔的,都是与儿童有意识用来自我防御的正常说谎截然不同的。但是,还有其他与自我防御无关的说谎,也可以在正常儿童身上和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谎言可能起源于儿童企图描述某些幻想的东西,对其他人认为是真实的东西添油加醋。然而,这种描述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或为说谎而说谎。它可能采取一种真正的艺术形式,就像一个演员能使他自己深入角色中去一样。例如,有一个儿童曾经告诉我,他的母亲给应邀来赴宴的一位客人喝她自己制作的蔬菜汁;这种维生素很多的饮料不仅有益健康,而且天然可口,这位客人说他以前从未尝过此类东西。这故事是如此有趣和详细,以至于我请这个儿童的母亲告诉我怎样制作这种饮料。但是,这位母亲却对我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一类饮料。这就是儿童通过想象而编造完整的谎言的一个例子,除了编造故事的乐趣外他没有任何其他意图。
这些谎言不同于儿童因为懒惰和对发现真理不感兴趣而说谎。然而,有时候一个谎言可能是巧妙推理的产物。我曾经遇见一个6岁的小男孩,他被自己母亲临时送到一所寄宿学校去。负责这小孩所在班级的教师非常胜任这项工作,对这个特殊儿童非常上心。隔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小男孩开始对他母亲抱怨这位教师,说她太严厉了,在很多细小方面防备他。于是,他母亲到校长那里去询问,她终于相信这位教师对她儿子是很慈爱的,并且经常表现出这种慈爱。当这位母亲当面问她儿子为何要撒谎时,他回答说:“他们在说谎,但我不能说这位校长是坏的。”这并不表明,他缺乏指责这位校长的勇气,而是他屈服于传统势力。在儿童适应他们的环境方面,儿童会采用狡猾手段的事例还可以举出很多。
具有懦弱和畏缩特性的儿童往往是出于一时的冲动而编造谎言的。这种谎言没有经过仔细推敲,只是一种防御性反射。这种谎言未加修饰和临时编造,通常是很容易识别出来的。父母和教师跟这种谎言进行斗争,却忘了它们说明了什么。很明显,它们是对成人攻击的一种防御性反抗。编造这种谎言的儿童由于懦弱、不知羞耻和不能按他们应有的方式做事而怕受到指责。人们很容易认识到,这样的说谎展现了一个无能的人。
说谎是在童年时期出现的一种心理现象,它会在儿童的发展过程中存在,并且变得条理化;它在人类社会生活中起了如此重要的作用,好像身上的服装一样是必需的、合适的甚至是美丽的。在我们的使儿童正常化的学校中,一位儿童放弃了这种伪装,表现出自然和真诚。然而,说谎并不是可以奇迹般地消失的一种心理畸变。它需要一种改造,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它需要一种思想的清晰、与现实的接触、人格的自由以及对崇高的东西的积极兴趣,这一切构成了一种有利于改造儿童心灵的环境。(www.xing528.com)
但是,如果我们对社会生活进行分析的话,我们发现,社会生活沉浸于一种虚伪习俗的气氛之中。如果企图纠正它,它就会陷入混乱状态之中。事实上,许多已离开“儿童之家”而进入高一级学校的儿童一直被认为是不礼貌的和不服从的,就是因为他们比其他儿童更加真诚,还没有学会去做必需的适应。但他们的教师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就像社会生活一样,普通学校的教育事实上表现出许多不真诚的地方。这些教师把他们自己至今尚未见过的真诚当作是破坏作为教育基础的道德发展的一个因素。
心理分析家对人类心理史的最杰出的贡献之一,就是对潜意识的隐瞒作了解释。成人的伪装形式而不是儿童式的虚构编织成了人类生活的极妙的外衣。它们就像动物的毛皮或羽毛,遮盖、装饰和保护着隐藏在下面的那个正在活动的和维持生活所必需的器官。隐瞒,即隐藏自己真正的感情,是一个人自身为了生活而构筑起来的一种谎言。更确切地说,这是他为了生存于一个与他的纯洁自然情感发生冲突的世界之中。由于不可能在一种不断发生冲突的状态下生活,心灵就必须使它自己去适应环境。
一种最显著的隐瞒就是成人对待儿童的虚伪态度。成人为了他自己而牺牲儿童的需要,但是,他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这将是无法忍受的。他使自己相信,他正在行使一种天赋的权力,正在为儿童的未来利益而行动。当儿童保护他自己时,成人并没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把儿童所做的一切事情都称之为不服从,或者是罪恶的倾向。成人自身的真理和正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衰弱,并被一种看似高明的、合理的和永恒的虚假形式所替代,即他正在根据自己的责任、权利、权力和智慧行动。“心变得冷酷了。它冷若冰霜,像水晶一样只会偶尔闪烁一下。所有的一切都被它打碎了。……我的心变成了石块。我敲击它,连我的手都受了伤。”但丁在他的《地狱》(Inferno)[3]中运用了极妙的冰的形象做比喻,所有的爱都被扑灭了,只有仇恨在那里找到了它的庇护所。爱和恨是心灵的两种不同的状态,就像水的液态和固态一样。隐瞒一个人真实情感的形式是一种精神的谎言,这有助于人去适应社会的不正常状态,但是,它也渐渐地从爱转变为恨。
这可怕的谎言隐藏在潜意识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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