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千万不要这样想:靠一个人独自研究就能为他的使命做好准备。如果教师这样想的话,那他就错了。对教师所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正确地处理他自己的教育工作。
全部问题的关键是教师对待儿童的态度。这并不依靠外部因素,因此,仅仅只要求教师具有关于儿童心理或教学方法和矫正的理论知识是不行的。应该清楚地看到,仅有这些教育理论知识是不够的。
我们自己身上有许多不好的脾性,它们像田野里的野草茂盛地生长。这些坏脾性分为七类,古代以“七大罪恶”(Seven Deadly Sins)[1]著称。
所有的坏脾性使我们与儿童分离。因为儿童与我们相比,他不仅是更加天真无邪的,并且是具有神秘的特性而使人难以理解的。我们成人通常不会看到它,但必须毫不犹豫地相信它。
必须探究儿童的教师是能够理解儿童的,就像耶稣理解儿童一样。我们希望去谈论这种努力,并给以解释和界定。真正的教师不仅仅是一个不断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好的人,还应该是一个能消除其内心障碍的人,因为,这种内心障碍使他不能理解儿童。我们应该对一些教师指出什么是他们需要制止的一些内在脾性,正如一位医生会向病人指出某种具体的疾病是一种身体器官正在变衰弱或出现凶兆一样。因此,这是一些确实有益的帮助。
在我们心里出现并阻碍我们去理解儿童的罪恶就是发怒。
但是,没有一种罪恶是单独起作用的,而总是与其他的罪恶结合在一起的。所以,发怒带来傲慢,这是一种更加显贵的也更加凶暴的罪恶。
对于这些坏脾性,例如,我们已分类的“七大罪恶”,可以采用两种方法来纠正:一种方法是内部的。对于个人来说,他尽力清楚地意识到他自己意志中的一些缺点,与这些缺点进行斗争,并使自己克服这些缺点。另一种方法是外部的。在一个社会环境中有正确的观念,它可以看作是抑制我们坏脾性表现的一种外部形式。
这种外部形式的抑制作用是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人们可能会说,对我们来说主要的提醒物是道德上的缺点,在许多情况下,这种外部提醒促使我们自己反省。因此,它对我们内心的纯洁起了强有力的和重要的作用。
让我们认真思考一下“七大罪恶”。我们的傲慢由于其他人对我们的看法而减弱;我们的贪婪由于我们生活的环境而减少;我们的发怒由于其他人的强烈反应而被制止:我们的懒惰由于为了生活去工作的需要而被克服;我们的淫欲由于社会的习俗而被抑制;我们的贪欲由于获得比我们需要更多东西的极大可能而收敛:我们的嫉妒由于保持尊严的必要而消除。无疑,所有这些可能依靠与自己的缺点进行斗争的个人意志而得到补充。但是,这些外部因素对我们来说是一种不断的和非常有益的告诫。总之,社会监督为维持我们的道德平衡形成了一个好的基础。
然而,当我们行动时,我们不会像服从上帝那样虔诚的心愿去服从社会的压力。相反地,尽管我们很愿意承认我们必须纠正自己所认识到的心灵上的错误,但其他人对我们心灵上的错误的纠正却因我们的羞耻而不能被轻易接受。在屈从这样的压力下,我们甚至宁可犯错误,也不会接受它。当我们必须接受它时,我们会本能地想要挽回面子,竟说我们所选择这样的做法是不可避免的。这方面的例子可以在一次谎言中得到证实。例如,当我们没能得到我们所想要的东西时,我们就会说:“我并不喜欢它。”这是一种在道德上最常见的虚伪。
事实上,我们希望强调的是,教师必须使他自己内心做好准备。他必须系统地研究自我,以便发现自己身上某些具体的缺点,因为这些缺点会成为他对待儿童时的障碍。为了发现这些已成为教师潜意识一部分的缺点,我们需要帮助和教导。正像我们需要其他人观察我们并把观察到的结果告诉我们一样。
在这一方面,教师需要得到引导和使内心做好准备。他必须先研究他自己的缺点和坏脾性,而不要只注意儿童的坏脾性和如何纠正儿童错误的行为,或者认为那是原罪的影响。
首先让教师清除他自己眼中的沙粒,然后他才能更清楚地知道如何消除儿童眼中的尘埃。教师内心的准备与宗教信徒所追求的“完美”是截然不同的。一位好教师未必是“完美的”,也未必没有过失和缺点。事实上,那些在不断地追求他们自己内心生活完美的人,有可能继续存在潜意识地阻碍他们去理解儿童的那些缺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受到教育,必须接受指导,必须受到成为幼儿教师的训练。
我们遇到来自矫饰的阻力并不大,这说明我们正在继续战斗,还没有获得一种十分完美的方式。正如在所有的战斗中一样,我们不久就会发现,组织无疑是需要的,个人的脾性淹没在共同的脾性之中。一些具有同样缺点的人本能地通过联合去寻求欢乐。但事实上,他们建立防御工事,抵抗与他们的基本观点相冲突的那些人。
例如,一种公平的财富分配会使富人感到不高兴,因为他们是贪婪的和懒惰的。然而,这样的一种财富分配对所有人来讲是都有益的,也是社会进步所必需的,因此,我们甚至将会发现许多富人宣称他们为了公共利益而愿意这样做。我们具有一种本能倾向,那就是在一些崇高的和必要的责任的借口下掩饰了我们自己的罪恶,正如在战争中用挖战壕来掠夺土地或把进攻性武器描绘成保卫和平的工具。对我们缺点抵制的外部力量越软弱,我们就越容易编造掩饰我们缺点的借口。
通过这些思考,我们逐渐认识到,我们关心自己的缺点甚于我们去思考。我们逐渐发现,当我们由于自己的缺点而遭受指责时,我们容易潜意识地掩饰它们。但实际上,我们并不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为自己的罪恶辩护。我们使它披上被称之为“需要”“责任”“公共利益”等伪装。渐渐地,我们把虚假的东西看作是真实的东西,陷入一种错误的境地而很难自拔。
教师以及与儿童教育有关的人,必须使自己从这种错误的境地中解放出来,这种错误使他们不能正确地对待儿童。他们必须努力克服掉由傲慢和发怒组成的那些缺点,傲慢和发怒这两种罪恶是紧密相连的。实际上,发怒是主要的罪恶;傲慢随后给它提供一个漂亮的伪装。傲慢使成人的个性有一个合法的借口,使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甚至是令人尊敬的。(www.xing528.com)
发怒是一种罪恶,但它肯定会受到其他人的强有力的抵制。冷静就是对发怒情绪的控制。因此,发怒是一种表现,但一个人发现他自己很难忍受来自他人的发怒。在那种使人羞愧的境地中会对自己发怒行为进行自我反思的人就能迅速地摆脱出来,并最终会对自己的发怒感到羞愧。
儿童不能保护他们自己,他们相信别人所告诉他们的任何事情。我们在他们身上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自己情绪的机会。但儿童不仅很快就忘记了我们的罪恶,而且对我们所指责他们的一切感到内疚。他们像圣弗朗西斯(St.Francis)[2]的信徒。圣弗朗西斯突然大哭起来认为他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因为一位教士曾这样告诉他。
我们应该反思一种不适宜的环境对儿童生活所产生的各种影响。这样的环境使得儿童不能用他的理性去理解不公正,但他心里知道某件事是不公正的,因而变得抑郁甚至心理畸变。儿童会出现一种无意识的防御反应。具体来讲,儿童会用胆怯、说谎、任性、无理取闹、失眠和恐惧表现出来,因为他还不能真正了解与成人的关系。
但是,发怒并不总是表示身体上的暴力行为。“发怒”这个词通常被理解成那种原始的和不成熟的冲动,它能够导致一些复杂的表现。心理更加成熟的人往往会掩饰他发怒的复杂心态。事实上,就其最简单的方式而言,对儿童发怒就是对儿童公开反抗的一种指责。但是,在儿童心灵的比较模糊的表现方式面前,发怒和傲慢融合在一起而成为一个复杂的整体,采取一种明确的、彻底的和体面的方式,以“专制”著称。
毋庸置疑,我们有一个苦恼,那就是把专横的人放在公认权威的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之中。成人是正确的,仅仅因为他是成人。对这一点的怀疑,就好像是对一种既定的和神圣的统治方式的攻击。在早期社会里,暴君被看作是上帝的一个代表。而对儿童来说,成人就是上帝。他完全是不容怀疑的。事实上,唯一要怀疑的就是儿童,而儿童应该保持沉默。他应该使他自己去适应一切,相信一切,宽恕一切。当儿童受到体罚时,他并不还手,他尽管生气但还是请求成人饶恕他,他甚至忘记问他自己在哪方面犯了过错。
然而,儿童偶然也会采取自卫的行动,但是,这种自卫的行动几乎不是对成人行为的一种直接的和有意的反应。它实质上是儿童尽力想保护他自己的心理健全,或者是对他自己的心灵受到压制的一种无意识的反应。
只有当儿童长得大一点时,他才开始直接反对专制本身。但是,到那个时候,成人又会找到一些理由进行辩解,他仍然使自己披上了一种伪装,有时甚至成功地让儿童相信这样的专制是为了他好。
对儿童来说,“尊敬”成人是他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因为弱者要尊敬强者。但成人认为,他完全有理由“冒犯”儿童。他能公开地评判或诋毁儿童,甚至可以伤害他的自尊心。
儿童的需要是受随心所欲的成人指引或压制的。儿童的抗议被认为是不服从,那对成人来说将是危险的。
这是仿效早期社会的一种统治形式:那些君主从其臣民那里强征贡物,臣民除了服从别无选择。儿童应该把一切都归功于成人,像那些认为他们所得到的一切好处都是君主善行的人一样。但成人是不相信这一点的。他们有意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傲慢地认为他创造了儿童的一切。他使儿童聪明善良和虔诚,使他能有需要并能够与环境、人和上帝相接触。为了使这幅画面更完美,成人拒绝承认他自己是专制的。难道暴君会承认他折磨过他的臣民吗?
新教育要求教师在精神上做好准备。那就是说,他必须检查自己,摒弃他的专制;他必须消除他心里用外壳包住的傲慢和发怒。他必须变得谦逊和慈爱。这些就是教师必须获得的美德。这种精神的预备将给予他所需要的平衡。这就是教师训练的出发点和目的。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赞成儿童所做的每一件事,或者我们必须避免评判儿童,或者我们可以忽视他的智力和情感的发展。完全相反,教师必须牢记他是儿童的一位真正教师以及他的使命是去教育儿童。
我们首先必须谦虚,根除潜藏在我们心中的偏见。但我们不能这样认为:当儿童接受教育时,他应该拒绝接受帮助。我们必须使自己的内心发生一次根本的变化,防止从成人的角度出发去理解儿童。
【注释】
[1]七大罪恶,指骄傲、贪婪、淫欲、发怒、酗酒、嫉妒、懒惰。
[2]圣弗朗西斯(1567~1622),法国天主教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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