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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战与慎谋的备战态度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与此同时,王夫之主张对战争进行积极谋划,并慎重择将,就此揭示了由“慎战”到“慎谋”的战争逻辑。在强调“慎谋”的同时,王夫之也反对战略决策时的犹豫不决。所以这里的“度”,也含有“慎谋”之义。也就是说,战争决策必须做到“慎谋”与“果敢”的统一,这二者并不矛盾。不仅如此,王夫之还借助于阐发孔子的主张,进一步指出“慎”与“惧”的区别,试图更加明晰地点明“慎”的含义。

慎战与慎谋的备战态度

战争观而言,身为儒家的王夫之,除了注意发掘和阐发孔子的学术主张之外,还明显地对孙子为代表的兵家有较多认可和继承。从《读通鉴论》等书可以看出,他吸收了孙武等兵家将战争视为“国之大事”[155]的观点,同时也继承了其“慎战”和“备战”思想。与此同时,王夫之主张对战争进行积极谋划,并慎重择将,就此揭示了由“慎战”到“慎谋”的战争逻辑。

在《读通鉴论》中,王夫之经常会借助评点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对既往军事史进行回顾,总结历代军制的得失,探讨历代用兵之失,由此而得出“兵戎者,国之大事”的结论。在论及唐代枢密院时,他强调了情报与备战的重要性:“兵戎者,国之大事,泛然而寄之六卿一官之长,执其常不恤其变,变已极,犹恐不守其常,文书期会,烦苛琐屑,以决呼吸之安危,兵无异于无兵,掌征伐者无异于未尝掌矣。属吏各持异议,胥史亦握枢机,奏报会议喧腾于廷,间谍已输于寇,于是天子有所欲为而不敢泄者,不得不寄之奄人。故曰无异于无兵,无异于无掌征伐者也。”[156]通过对枢密院运行机制的检讨,王夫之强调了战争和备战的重要性,其“国之大事”的判断,与《孙子兵法·计篇》开篇“兵者,国之大事”一语相差无几,充分说明他对孙子战争观的认同。不仅如此,王夫之同样非常赞同《左传》中“国之大事,在祀与戎”[157]的判断。在《读通鉴论》中,他也曾引用这句话并予以申论[158]在解读《尚书》时,王夫之论述道:“夫兵戎之事大矣,不习而临戎,弟子舆尸之凶也。”[159]这其中除了表现出对战争的敬畏之心之外,也指出了战争“国之大事”的重要性。既然是“大事”,那就需要慎重对待,所以王夫之战争观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慎战”主张。这其实和大多数兵家,尤其是和孙子的战争观,基本保持一致。孙子将战争视为“国之大事”,也看到了战争的巨大破坏作用和各种深重的危害,所以提醒人们“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160],告诫人们必须对战争保持慎重态度,更不能轻易发起战争。

先秦思想家大多都会关注战争问题,并对其危害性有足够的认识。比如《管子》曰“兵事者,危物也”[161],《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162],都表达了类似观点。王夫之的思考,除受孙子影响之外,可能同时受到《管子》等书影响。王夫之也提出类似主张:“兵者,毒天下者也。用之而即毒,不待其多杀也。”[163]他将战争视为“毒物”,同样看到战争的巨大破坏作用。《管子》指出:“夫兵事者,危物也,不时而胜,不义而得,未为福也。失谋而败,国之危也。慎谋乃保国。”[164]从中可以看出,作者的思路明显是由“危物”的判断,再转而强调“慎谋保国”。王夫之讨论问题的逻辑与之相类,但也提出了一些新内容。王夫之首先是主张慎重谋划,指出:“天下之大,死生之故,兴废之几,非旷然超于其外者,不能入其中而转其轴……慎谋于未举事之前,坦然忘机于已举事之后。”[165]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应该是“慎谋”,强调在决策之前的慎重谋划,只有做到了慎重谋划,才能在“举事之后”做到“坦然忘机”。相比《管子》,王夫之的论述稍显烦琐,但主要观点仍保持一致。

在强调“慎谋”的同时,王夫之也反对战略决策时的犹豫不决。他认为在战争这种重大决策中,除了慎重谋划之外,还必须具有一定的胆魄和勇气。王夫之对“勇”给出了自己的理解,认为:“勇者,非气矜也,泊然于生死存亡而不失其度者也。”[166]也就是说,勇敢并不是鲁莽,必须在做到淡泊生死的同时,不失去必要的揣度。所以这里的“度”,也含有“慎谋”之义。也就是说,战争决策必须做到“慎谋”与“果敢”的统一,这二者并不矛盾。王夫之还举出汉光武帝作为例证,赞扬他进行决策时张弛有度,不争一时之先,决策中却蕴含着过人的大智慧,所以才能取得成功。王夫之指出,一方之所以能在战争中战胜另一方,不外乎“谋”和“勇”:“兵之所取胜者,谋也、勇也,二者尽之矣。”[167]勇,是指战阵之中奋勇拼杀;谋,则是指谋划进退时能谋善断。两军相敌之时,双方都会进行谋划,更善谋划的一方才有机会掌握“扼吭抵虚,声左击右,阳进阴退之术”[168],才能掌握战争主动权,赢得战争的胜利。王夫之慎重谋划战争的基本主张与孙子、管子等没有太多差别,但他强调慎谋与果敢相统一,则显出其更加周全的考虑。

不仅如此,王夫之还借助于阐发孔子的主张,进一步指出“慎”与“惧”的区别,试图更加明晰地点明“慎”的含义。在《读通鉴论》中,他有这样一段论述:“然则孔子之于战也慎,于行军也惧,又何以称焉?夫列兵千里,尺护而寸防之,岂其能惧哉?栉比株连以外蔽而安处其中,则心为之适然而忘忧。寇之来也,于彼乎,于此乎,我皆有以防之,则一处败而声息先闻,固可自全以退,而无忽出吾后以夹攻之患。于是乎而惧之情永忘,弗惧也,则亦无所慎矣。若夫惧以慎者,一与一相当,虔矫三军,履死地而生之,曾是瓜分棋布为能慎也与?不战而慎,未临事而惧先之,不败何待焉?”[169]在王夫之看来,只有实力完全超过别人,敌我之间相差悬殊,而且我方握有万全之策,才能充分保证战阵之间的无所畏惧。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无所谓“慎”。就防守而言,一旦“列兵千里”,做好了严密的准备工作,那么无论敌寇来或不来,都可以非常坦然地“安处其中”,甚至是“适然而忘忧”。但是,如果做不到这些,尤其是两军实力相当,己方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时,就需要保持应有的戒惧之心,必须慎重对待和慎重谋划。(www.xing528.com)

对待战争决策需要慎重,选择将帅同样需要慎重。对于择将,王夫之也有不少论述。王夫之指出:“夫任将以军,而精于择将,慎于持权,天子之明威行于万里,而不假新进喜功之徒、挠长子之权,夫乃谓之将将。”[170]当然,无论是“精于择将”,还是“慎于持权”,其实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难就难在识人。王夫之指出,即便是睿智如诸葛亮,也会出现用人方面的失误:“武侯之任人,一失于马谡,再失于李严,诚哉知人之难也。”[171]再比如曹操,他一直以善于用人见长,用好了诸如荀彧郭嘉、钟繇、贾诩等一批能臣,而且是“所任而无不称”,但仍然不能洞察像司马懿这样的大奸之徒:“不能烛司马懿之奸。”[172]由此可见识人之难和择人之难。

“识人”为何如此之难,王夫之分析认为,主要包含了这几个方面的原因:“暗者不足以知,而明察者即以明察为所蔽;妄者不足以知,而端方者即以端方为所蔽。”[173]也就是说,这其中交缠着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既有用人方的原因,也有被用方的原因。两方面因素如果叠加在一起,那就更会造成更大的困难,所以才会出现各种识人之难。但是,尽管识人具有各种难处,但还是要谨慎对待,力争做到知人善任,因为“动静之得失在人”[174],这是关系到家国命运的大事:“谋人家国者,可不慎哉!”[175]

因此,王夫之论述“国之大事”,落脚点还在如何用人,尤其是如何用将。在《孙子兵法·计篇》中,孙子论证战争为“国之大事”,只用了“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等寥寥数语,非常言简意赅,但也缺少体系更为严密的证明。王夫之观点与之相似,但思考已进入另一番天地。他不仅是从危害性方面考虑,还提出了可能解决的办法,于是就这一论题继续深入,进一步探讨了战争决策与战争指挥问题,还特意提醒人们防止宦官弄权,在做好慎重择将的同时,也要做到慎重用人。王夫之主张,必须给将领充分的统兵权和指挥权,一定要防止宦官干预军机大事,尤其要防止他们侵夺战场指挥权。在王夫之看来,唐代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导致灭亡:“唐始置枢密使以司戎事,而以宦官为之,遂覆天下。”[176]因此他认为,军政大权一定不能交到宦官手里,否则就会不可避免地造成泄露军情、贻误战机等现象,进而直接影响到战争结果。在王夫之看来,能够慎重对待将领,其实就是慎重对待“大事”。

与慎重对待将领相一致,王夫之主张给予武将相应的决策权和指挥权。他指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以此例戎,其可使宰相方总百揆而兼任之乎?”[177]王夫之反对用宰相这样的文官总揽军机大事,而是强调了军事指挥机构的独立指挥权,并高度强调军令畅通和号令统一。他分析指出,兵部所掌管的是兵籍之常,枢密院所统领的是战守之变,无论是进退之道还是奇正之法,都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战争筹划必须既要做到“经画之密,审于始终”,也要做到“文字不得而传,语言不得而泄”,因为这是“上承人主帷帟之谋,遥领主帅死生之命”的大事。[178]对于这样的“大事”,托付给那些专门之才尚且担心其无法胜任,更不要说交给那些杂务缠身之人。至于宰相,就是这样杂务缠身之人,因此他没有精力和能力担负起如此重任,也没有能力进行合理的决断。王夫之认为,一旦国家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无异于无兵,无异于无掌征伐者也”[179],一定会遭到彻底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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