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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民结合的优化作战方略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守仁对明军的战斗力一度深感失望。他十分清楚,明朝官府之兵已经积重难返,无法满足作战的需要。[35]对于巡捕军职官员的腐败和卫所官兵的无能,王守仁都洞若观火,所以指挥作战时并不完全指望他们。对于选调民兵的具体实施办法,王守仁也进行了深入探讨。长期熟读兵书战策的王守仁,对于指挥作战很有一番心得。

兵民结合的优化作战方略

明朝发展至中期以后,已经身处内忧外患的激荡旋涡之中。所以,王守仁虽然极力反对战争,但他本人却多次被动地卷入战争之中,被迫多次在战争舞台上展示自己的军事才华,俨然成为一名“救火队员”。当时,因为南方各地相继爆发战事,王守仁的很多精力都花在了军务上,他的后半生在南方各地指挥接踵而至的战争,并就此形成丰富的战略和战术思想。总结其方略,其中最主要的有如下五方面。

第一,兵民结合,重用民兵

王守仁针对明朝官兵战斗力低下的弊端,主张大胆地选用民兵,甚至是实现“家家皆兵,人人皆兵”[32],以此推进兵制的改革。如果无法做到这些,也要尽量在民众之中选拔士兵,以此加强军队的战斗力。在征召到彪悍的民众之后,就需要立即教会他们掌握战斗技能,再推到战争前线。嘉靖期间的抗倭斗争,已经转而大量招募民兵,其实也与王守仁的创始之功有关。就实际效果而言,大量吸纳民兵进入军队,无疑为当时战斗力已经羸弱不堪的明军补充了新鲜血液,是一项非常具有针对性与可操作性的新举措。

王守仁对明军的战斗力一度深感失望。他十分清楚,明朝官府之兵已经积重难返,无法满足作战的需要。他对南赣地区明军的评语是四个字:“有名无实。”[33]每当遇到火灾或盗窃等案件,急需这些人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都是坐视观望的态度,并不能按照约定时间和地点予以策应。不仅如此,他们中间还有一些人不守法律,私自接受贿赂,对百姓威逼利诱,套取利益。有时候捕获一两个“盗贼”,也是巧行诈骗之事,乘机勒索财物。有的则是每年定期进行敲诈,稍有不从,则百般罗织罪名,甚至对“盗贼”采取纵容和隐瞒的态度,私下分赃。这些官兵腐败而且狡猾,想去捉拿追责,却苦于找不到实际罪证。

在王守仁看来,那些卫所的军丁因为故籍分散各处,对当地的情况了解不多,并且无法做到勠力同心。领导他们的府县机构等,也缺少御寇之方,就此造成指挥领导的乏术。使用这些人作战,其实就是“以羸卒而当强寇,犹驱群羊而攻猛虎”[34],必然缺少胜算。何况在“盗贼”猖獗之时,请示调拨军队颇费时日,军队在往返的路途中也会耽搁很多时间,甚至经年不见救兵,这样自然会丧失征讨的最佳时机。何况在这征调军队的过程中,所耗费的军费过于庞大,动辄逾万。姑且不论这些远道赶来的军队战斗力不济,难以取得战果,即使军队有战斗力,但“盗贼”听说官兵杀到,也会早早遁迹山林,无从寻觅。一旦等到这些军队撤走,那些“盗贼”又故态复萌,甚至比之前更加猖獗。这样做的结果便是:“群盗习知其然,愈肆无惮。百姓谓莫可恃,竞亦从非。”[35]

对于巡捕军职官员的腐败和卫所官兵的无能,王守仁都洞若观火,所以指挥作战时并不完全指望他们。他除了积极主张对这些腐败分子采取“就便裁革”[36]的措施之外,还建议大胆选用民兵,作为军力的补充。在当地百姓中选拔一些勇武之士,对他们组织必要的军事训练,令其掌握必备的作战技能,再逐步充实到作战队伍之中。在没有战事的和平时期,可以利用这些人做好防卫工作,一旦遇到战乱,就可以及时对其进行征调,投入战斗之中。这样就可以实现王守仁所追求的效果:“各县屯戍之兵,既足以护防守截,而兵备募召之士,又可以应变出奇。”[37]

王守仁之所以积极主张选用民兵,除了看到官兵的腐败和无能之外,也看到了民兵在实战中的各种好处。他指出,山地作战环境非常复杂,往往有深谷险隘、茂深林木,而且这些险隘之地,多被“盗贼”占据。他们占据有利地形,往往乘间劫掠,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如果选用民兵,将战争与当地百姓的直接利益挂钩,就能够激发他们的战斗力。而且,作为当地百姓,一定更加熟悉当地的地形条件,可以充当向导,协助作战行动的展开。何况选调本地民兵,还可以极大地节约军费开支,从根本上解决“财用耗竭,兵力脆寡”[38]等问题。

对于选调民兵的具体实施办法,王守仁也进行了深入探讨。

首先是保证足够数量的人员,尤其注意在民间选拔那些勇猛健壮之人,充实到军队中来。王守仁指出,首先是精心挑选:“为此案仰四省各兵备官,于各属弩手、打手、机快等项,挑选骁勇绝群,胆力出众之士,每县多或十余人,少或八九辈;务求魁杰异材,缺则悬赏召募。大约江西、福建二兵备,各以五六百名为率;广东、湖广二兵备,各以四五百名为率。中间若有力能扛鼎、勇敌千人者,优其廪饩,署为将领。”[39]不仅如此,还要注意合理编排:“为此仰抄案回道,通将所属向化义民人等悉行查出,照依先行定去分数,行令各选部下骁勇之士,多者二三百人,少者一百人,或五十人,顺从其便,分定班次。”[40]除此之外,还要找到合适的统领人员:“所募精兵,专随各兵备官屯札,别选素有胆略属官员分队统押。”[41]

其次是做好日常的训练和管理,使得士卒掌握必备的作战技能,听从指挥,服从调遣。对此,王守仁强调:“教习之方,随材异技;器械之备,因地异宜;日逐操演,听候征调。各官常加考校,以核其进止金鼓之节。本院间一调遣,以习其往来道途之勤。资装素具,遇警即发,声东击西,举动由己,运机设伏,呼吸从心。”[42]不仅要抓好训练,还要加强管理:“除耕种之月,放令归农,其余农隙,俱要轮班上操。仍于教场起盖营房,使各有栖息之地;人给口粮,使皆无供馈之劳;效有功勤者,厚加犒赏;违犯约束者,时与惩戒。如此则号令素习,自然如身臂手指之便;恩义素行,自然兴父兄子弟之爱。居则有礼,动则有威,以是征诛,将无不可矣。”[43]王守仁重视民兵的做法,可以在先秦时期找到久远的源头——它非常接近于管仲“寓兵于农”之术,也与法家“耕战”思想大抵相仿。这不仅是针对当时的现状所采取的权宜之计,也是能够长期推行的戍边之策。可贵的是,王守仁不仅如此主张,同时也将这些理论积极付诸实践,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第二,攻治结合,攻心为上。

长期熟读兵书战策的王守仁,对于指挥作战很有一番心得。但他深知,用兵作战绝非易事,所谓“兵难遥度,不可预料”[44],尤其是在战争中遇到狡猾凶狠、难以捉摸的对手时,更要讲究策略。他分析敌情指出,贼寇联络多省,横跨千里,势力已经非常强大。他们一面是“占据居民田土数千万顷,杀虏人民,尤难数计;攻围城池,敌杀官兵,焚烧屋庐,奸污妻女;其为荼毒,有不忍言”,一面是据守“深山茂林,东奔西窜”,“强者设险以拒敌,黠者挟类而深逃”,[45]确实很难对付,更加难以根治。行踪不定的贼寇,经常让明军束手无策。对此,王守仁主张采取“攻治结合”的方法,在加大军队讨伐力度的同时,更讲究“攻心战”,尤其主张以“攻心为上”。他将这些设想和方略写进了《攻治盗贼二策疏》《赴任谢恩遂陈肤见疏》等奏疏之中。

面对“盗贼”起事,一般人都会首先想到“攻”,立即发兵攻打。但是这样做付出的代价太大,战争成本太高,并非上策。王守仁首先也提及这个“攻”。他认为,由于明军兵少,而且供给不足,要想通过进攻战来对贼寇形成威慑,必须付出巨大努力才行。所以王守仁希望皇帝给予他执行赏罚之重权,使得他有“便宜行事”的机会,而且不以时日为限,给他足够的训练兵众的时间,给他“伸缩自由,相机而动”的空间,“一寨可攻则攻一寨,一巢可扑则扑一巢”,积小胜为大胜,便可以在“省供馈之费,无征调之扰”的情况下,最终实现“日剪月削,使之澌尽灰灭”的战略目标。[46]

王守仁既希望皇帝征调确具战斗力的军队与“盗贼”决战,同时又希望做好后勤物资的补给,给予充足的保障。基于常规的战争逻辑,如果将“贼兵”预计为两万,则明军需要出兵十万,只有“南调两广之狼达,西调湖湘之土兵,四路并进,一鼓成擒”,才可以达成“庶几数十年之大患可除,千万人之积冤可雪”的目标。[47]本着除“贼”务求彻底的原则,征调大军攻打是首选良方。但是,依照当时的条件,姑且不说无法迅速征调,即便是征调到足够数量的军队,如何保障粮草也是一个难题。战争毕竟“日费千金”,“积粟料财,数月而事始集”,而且“转输之苦,重困于民”。[48]四境之民,已经非常疲困,如果再加以大兵,民众将何以堪命?所以,在他看来,四处征调大军,“大举夹攻,诚可以分咎而薄责,然臣不敢以身谋而废国议”[49]。因此,征调大军围剿“贼寇”,劳师远征,并非上佳选择。“大兵之后继以重役,窃恐民或不堪”,更非“御盗安民之长策”。[50]

王守仁认为,所谓“攻治结合”,才是最佳方案。这种“攻治结合”,以“攻”为本,但更求“攻心”,尤以“攻心为上”。这一层意思,他在《赴任谢恩遂陈肤见疏》中有着较为系统的阐述。

当时,岑猛父子为祸西南,王守仁虽然重病缠身,但还是被朝廷委以平叛的重任。王守仁认为,“夫所可愤怒者,岑猛父子及其党恶数人而已,其下万余之众,固皆无罪之人也”,如果因为这些人而付出沉重代价,“不顾万余之命,竭两省之财,动三省之兵,使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就显得得不偿失。所以他主张释放那些“无罪之民”,即被胁迫的众多无辜百姓,以此收买人心。不仅如此,他还积极建议就此释放岑猛父子,不再继续追责,放弃大兵追剿:“宜释此二酋者之罪,开其自新之路”,努力通过攻心战来使得“蛮夷悦服”。[51]在王守仁看来,这是收买人心之举,可在一定程度上分化和瓦解叛军。在实行一番安抚之后,如果遇到少数叛贼继续顽抗,则再发重兵予以讨伐,有针对性地打击那些顽固分子。

王守仁之所以立足于“攻心”,是因为他对当时前线的战局非常了解,也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当时,平叛大军将叛贼四面围困,却无法占据优势,就此陷入困境。面对如此局面,王守仁忧心忡忡。他分析指出,因为叛军“坚其必死之志以抗我师”,所以形成了“我兵之所以虽众而势日以懈,贼虽寡而志日以合,备日密而气日以锐者也”的局面。[52]官兵已经成为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即便继续坚持下去,也会造成重大伤亡。既然是因为无法攻克叛贼巢穴而忽然宣布释放他们,是否会就此造成纪纲不振,王守仁认为完全不必有此顾虑。因为古代的圣人,都曾用这种方法赢得民心,而使得“万世称圣”。何况这种“多调军兵,多伤士卒,多杀无罪,多费粮饷”的行为,也不足以振扬威武,信服诸夷,所以不能因为杀戮二酋的激愤之情,而忘记或牺牲两省之民的利益。如果太过于急功近利,陷百姓于水火,那就一定不是“国家之福,生民之庇”。[53](www.xing528.com)

第三,设官定编,分而治之。

在完成田州一带的平叛任务之后,如何防止叛贼卷土重来,也是一件棘手之事。王守仁认为,必须在设官和用人上花点心思。他力主攻心为上,也就是这个原因。他认为除了在战争中做好攻心战之外,更要注意在平时做好安抚工作,从而力争从根本上解决人心向背的问题。这其中的关键,就是用人,选对干部,并且放在合适的岗位上。所以他陈书朝廷,写出《地方紧急用人疏》《地方急缺官员疏》《处置平复地方以图久安疏》等奏疏,建议立即加大地方官员的选拔和使用力度。王守仁根据自己长期在一线指挥平叛的经验,建立了他的选人标准。这个标准如果简单概括,就是十六个字——“夷情土俗,备能谙悉”和“谋勇才能,足当一面”。[54]从中可见,王守仁格外强调官员们对于“夷情土俗”的掌握程度。在他看来,只有尊重地方民俗,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才能做到“是以顺其情不违其俗,循其故不异其宜”[55],保证民众各安其所,并力争实现“目前既可以得抚定绥柔之益,而日后又可以免困顿烦劳之扰”[56]的目标。

对此,王守仁撰写《处置平复地方以图久安疏》,提出了多条富有针对性的建议。首先是“设流官知府,以制土官之势”。他认为,如果保留土官,也许只能保持数年太平,并不是长久之策。十余年后,“其众日聚,其力日强,则其志日广,亦将渐有纵肆并兼之患”,所以必须设流官知府对其加以节制。其次是“仍立土官知州,以顺土夷之情”。即便是在叛首岑猛被杀之后,王守仁仍然建议保留设立土官。之所以如此设官,主要是看到“岑氏世有田州,其系恋之私恩久结于人心”,所以要顺应各夷之情,而且希望取得连锁效应,令别处土官保持安定:“即此一举,而四方之土官莫不畏威怀德,心悦诚服,信义昭布,而蛮夷自此大定矣。”再次是“分设土官巡检,以散各夷之党”。在一定的时间段保留土官,只是权宜之计,要想求得根治,必须抓住时机对各大小头目进行分化和瓦解,分解他们的权力。至于分解的办法,就是在“州”之外设“甲”,每三甲或二甲设立一个巡检司,归属流官知府。同时也可以分立若干土巡检司,听任其土俗自治,但这些土巡检司同样归属流官知府。王守仁认为,只有这样分而治之,才能根治匪患,并且“足以散土夷之党,而土俗之治,复可以顺远人之情,一举而两得”。[57]

在长期的战争中,王守仁不仅对战争问题有了深入思考,也对如何御民进行了研究。他深知,社会动荡、人心思变的根本原因,是出自社会治理,为此他积极倡导并大力推行“十家牌法”,试图借此来加强社会管制。

对于“十家牌法”,王守仁在《案行各分巡道督编十家牌》中有非常详细的总结:“仍编十家为一牌,开列各户姓名,背写本院告谕,日轮一家,沿门按牌审察动静,但有面目生疏之人,踪迹可疑之事,即行报官究理。或有隐慝,十家连罪,如此,庶居民不敢纵恶,而奸伪无所潜形。为此仰抄案回道,即行各属府县,著落各掌印官,照依颁去牌式,沿街逐巷,挨次编排,务在一月之内了事。该道亦要严加督察,期于著实施行,毋使虚应故事。仍令各将编置过人户姓名造册缴院,以凭查考,非但因事以别勤惰,且将旌罚以示劝惩。”[58]由此可见,“十家牌法”的根本目的,是希望能够对百姓实行定位管理,再通过连坐之法加以严格约束,有点类于管仲等人推行的“什伍之法”。一旦出现来历不明之人,或者妄行狡伪欺窃之事,乃至私通“贼寇”、传递情报、窝藏奸宄等,都可以及时被发觉,也更容易为官府所查考和追责。

与“十家牌法”相配套的还有保长制。他要求“于各乡村推选才行为众信服者一人为保长,专一防御盗贼”[59]。为了促使保长在防御“盗贼”方面发挥积极作用,王守仁加大了对保长的问责力度,具体策略则是:“但遇盗警,即仰保长统率各甲设谋截捕。其城郭坊巷乡村,各于要地置鼓一面,若乡村相去稍远者,仍起高楼,置鼓其上,遇警即登楼击鼓。一巷击鼓,各巷应之,一村击鼓,各村应之。但闻鼓声,各甲各执器械齐出应援,俱听保长调度,或设伏把隘,或并力夹击,但有后期不出者,保长公同各甲举告官司,重加罚治。若乡村各家皆置鼓一面,一家有警击鼓,各家应之,尤为快便。此则各随才力为之,不在牌例之内,俱仰督令各县即行推选增置,仍告谕远近,使各知悉。各府仍要不时稽察,务臻实效,毋得虚文搪塞,查访得出,定行究治不贷。”[60]王守仁对自己设计的这一“息盗安民”之策颇为自信,认为其可以实现“见善互相劝勉,有恶互相惩戒,务兴礼让之风,以成敦厚之俗”[61]的目标,于是不遗余力地在各州各县大力推行,颁发《十家牌法告谕各府父老子弟》《行廉州府清查十家牌法》《申谕十家牌法》《申谕十家牌法增立保长》等,将其作为一项新政极力在各地推行。很显然,这“十家牌法”,已被他视为安定地方的一剂良方。

第四,赏罚有据,从严治军。

王守仁深知,要想赢得战争的胜利,除了约束百姓、加大奖惩力度之外,更要对军队从严治理。在平叛前线,他尤其注意通过加大赏罚力度来提振士气,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根据江西按察司整饬兵备带管分巡岭北道副使杨璋等人的奏呈,王守仁“寻诸官僚,访诸父老,采诸道路,验诸田野”[62],积极寻找平叛良策。他认为,治理失当和约束不严,是导致匪患日益严重的根本原因。在《申明赏罚以励人心疏》中,王守仁指出:“盗贼之日滋,由于招抚之太滥;招抚之太滥,由于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由于赏罚之不行。”[63]所以,在他看来,江西一带之所以叛乱连连,并且难以根除,根子正是出在管理上。不仅是百姓的治理出现了问题,就连官府的征剿大军也纪律松散,所以导致匪寇越剿越多。因此,王守仁多次强调应该加大奖惩力度、从严治军。

当时,明军普遍存在骄惰之气。王守仁在经过实际调查之后指出:“南、赣之兵素不练养,类皆脆弱骄惰,每遇征发,追呼拒摄,旬日而始集,约束赍遣,又旬日而始至,则贼已稇载归巢矣。或犹遇其未退,望贼尘而先奔,不及交锋而已败。”[64]这种现状令王守仁痛心不已。使用这样的军队来抵御“贼寇”,正如“驱群羊而攻猛虎”,根本不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也一定无法达成招抚的目标。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王守仁一面反对“招抚之太滥”,一面着手整饬队伍,加大对明军的管理力度,更加大奖惩力度。他指出:“古之善用兵者,驱市人而使战,收散亡之卒以抗强虏。今南、赣之兵尚足以及数千,岂尽无可用乎?然而金之不止,鼓之不进,未见敌而亡,不待战而北。何者?进而效死,无爵赏之劝;退而奔逃,无诛戮之及。则进有必死而退有幸生也,何苦而求必死乎?吴起有云:‘法令不明,赏罚不信,虽有百万,何益于用?凡兵之情,畏我则不畏敌,畏敌则不畏我。’今南、赣之兵,皆畏敌而不畏我,欲求其用,安可得乎!故曰‘兵力之不足,由于赏罚之不行’者,此也。”[65]在王守仁看来,明廷包括《大明律》在内的各种法典已经足够详细,却没有得到贯彻和执行:“今朝廷赏罚之典固未尝不具,但未申明而举行耳。”就奖惩制度而言,他尤其讲究“赏不逾时,罚不后事”,必须做到秋毫无犯,否则就无法达到“齐一人心而作兴士气”的作用。正是由于制度落实不严,尤其是奖惩执行不力,局面才异常被动。那些已经被招抚的“盗贼”,因为没有得到预期的奖赏,所以并不甘心接受招安。就在叛乱得到短暂平息之后,等到官府大军一班师,他们就会卷土重来,于是山林之间就会重新出现“盗贼”呼啸成群的局面。至于那些参与平叛的部队,也早已习惯这种局面,往往瞒报军情,邀功求赏,导致局面无法收拾。所以,必须加大对这种行为的惩处力度。如果胆敢“有迟延隐匿,巡抚巡按三司官即便参问,依律罢职充军等项发落”。[66]总之,只有对那些渎职官员从重处罚,才能从根本上杜绝各种乱象的发生。

王守仁一贯主张从严治军,始终强调申明赏罚,以励人心,并非只在战时才给予重视。例如,在《万松书院记》中,王守仁说:“譬之兵事,当玩弛偷惰之余,则必选将阅伍,更其号令旌旗,悬非格之赏以倡敢勇,然后士气可得而振也。”[67]再如《预整操练》中,他主张:“效有功勤者,厚加犒赏;违犯约束者,时与惩戒。”[68]总之,在主张从严治军、严格执行各种奖惩纪律方面,王守仁与众多军事家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明史》评论王守仁“提弱卒,从诸书生扫积年逋寇,平定孽藩”[69],他之所以能以弱卒战胜强敌,除了富有战争谋略之外,铁腕治军也是一件重要法宝。

第五,巧用谋略,诡道胜敌。

王守仁不仅对包括《孙子兵法》在内的古典兵学理论有过深入研究,而且善于将用兵理论运用到战争实践,并立下赫赫战功,由此也传递给后人以儒者文武兼备、足智多谋的新形象。[70]

正德十一年(1516),由兵部尚书王琼的大力举荐,王守仁被提拔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面对“盗贼蜂起”[71]的局面,王守仁大胆地改革部队的编制,[72]将前线带兵将领都改为临时委派,而不再由朝廷直接任命,并强调了逐级追责,加强了对副将以下将士的管理。与此同时,他从清除内奸着手,仔细排查奸细,为进剿行动打下了基础。此后,王守仁命令部队佯退,再出其不意发动攻击,一举攻破“盗贼”。虽说“盗贼”势力强大,但被王守仁率领不多的文职官吏和偏裨军校迅速击败,“自是境内大定”[73]

当宁王朱宸濠起兵谋反之后,王守仁再次成为“救火队员”。他一面紧急征调兵马粮草,一面火速传檄各处,通知守军勤王。他又以朝廷的名义向各府县传递声讨朱宸濠的檄文,实则是为了巧妙隐藏己方的行动计划。檄文中谎称“直捣南昌”[74],实则是为了敲山震虎,使得朱宸濠不敢轻举妄动。等到朱宸濠率军袭击南京时,王守仁召集各路兵马攻打南昌。此后,王守仁派兵沿途设伏,静等朱宸濠回兵。叛军由此而大败,朱宸濠在逃跑过程中被活捉。这次叛乱仅持续三十五天就被平定。当初,京城内外都得知叛乱的消息,朝臣大多都感到震惊和恐惧,只王琼胸有成竹地说道:“王伯安居南昌上游,必擒贼。”[75]没过多久果然收到胜利的消息。

从平叛战争可以看出王守仁善于用兵,且计谋堪称精妙,有着过人的文韬武略。虽说熟读儒家经典,但王守仁却并没有受到儒家仁义道德的束缚。看到情势紧急,王守仁不拘一格地大胆运用伪造檄文的办法来威慑对手,体现出他出众的胆识,也反映出他灵活务实的一面。精研《孙子兵法》的王守仁,用兵多用诡诈之术。得知敌我双方兵力上存在差距,他便巧妙地通过“形人”[76]之术,即时用欺骗手法来稳住对手。在得知叛军围攻安庆之后,王守仁指挥军队攻打南昌,则是巧妙运用了孙子“以迂为直”[77]的策略,也与孙膑“围魏救赵”之策相仿佛。王守仁对于情报的重视,巧妙使用间谍等,也与孙子的用兵方略颇有相似之处。由此可见,王守仁身上体现了明显的兵儒合流的特征。更为可贵的是,王守仁不仅下大力气精研古代兵典,同时也善于在战场上灵活地加以运用。确如一贯主张的“知行合一”那样,王守仁将兵家的用兵谋略与儒家的治国安邦之策很好地结合起来,并通过用兵理论与战争实践的结合,就此推动了兵学与儒学的融通。[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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