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战中的因敌而变策略优化

著名军事家孙子认为用兵贵在变化，所谓“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208]，此语道出了兵法的真谛，也得到历代军事家们的认可和践行。就车战的战法而言，这一用兵原则同样适用。因此，孙承宗在《车营叩答合编》中同样高度强调“因敌制变”。他指出：“或抄其旁，或袭其后，或捣其老巢，因敌制变。”^[209]在孙承宗看来，车战的各种战术变化也都需要根据敌情的变化而展开，这便是“因敌制变”。只有跟踪敌情并善于变化战术，才能因敌制胜。孙子制定战术时，建立起一整套“分合为变”和“因敌制胜”的战法，将诡道视为核心内容，这一点也得到了孙承宗的继承。在《车营叩答合编》中，孙承宗在强调“因敌而制胜”的同时，更主张“因其计而出奇兵”^[210]。这里的“因”，和《孙子兵法》的“因”相似，同样可作“因此”和“原因”，或“依靠”和“因循”解。所谓“因其计”，指的是根据敌方所设计的计策而采取相应对策。一方面是使得敌人无法从容施展计谋，另一方面则是“因敌制变”，进而寻觅获胜之机。

出于制定战术的需要，孙承宗围绕车战精心研讨各种“因敌”之术。除了前述“因敌”“因计”之外，还有“因地”“因时”，以及“因兵”“因粮”，等等。

关于“因地”，孙承宗曾多次予以强调。他指出：“车与敌遇，而所驻之地回渠迂涧，深峡隘口，草木蒙密，高下相乘，车虽不便，而因地制宜在我之善于用也。”^[211]关于“因时”，孙承宗多强调结合地理条件而展开：“今地险，正得因时制宜以效其法。”^[212]至于“因兵”，孙承宗并未明确指出其内涵，而是与“因粮”联系在一起论述：“车既临敌，人可因兵，地可因粮。”^[213]考察孙承宗的“因粮”主张，其内涵非常明确，明显是从孙子处得来，与孙子“因粮于敌”^[214]的主张一脉相承。针对当时辽东前线明军补给困难的现状，孙承宗提出与孙子相类似的主张，这就是“粮草之可因于敌”^[215]，其实就是主张夺取“辽人之粮”。孙承宗认为，当时的辽人有不少都是为乱一方甚至是公然对抗明军。即便有些辽人没有直接参与对抗，也曾为叛贼提供粮草，变相地支持叛贼对抗朝廷。在这种情况下，明军要想实现千里杀敌的目标，首先必须切断其粮草供应，这便需要明军积极与敌展开抢夺。当然，孙承宗也承认，这种“因粮”之法虽不失为一种必要的补给之法，但也不可视为长久之计。因为辽东之地本来就不富庶，如果抢夺过甚就会招致祸乱。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军需补给，就必须积极组织军队屯兵，主动作为，通过开垦荒地积极储备粮草。

既然强调“因敌”，就必须充分掌握敌情。孙承宗由此而高度强调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众所周知，孙子由“因”字出发，要求指挥员必须客观全面地把握敌情。孙子高度重视由“先知”而求“先胜”，是出于“因敌制胜”的需要。孙承宗的“因敌制变”，也高度注意结合情报工作展开。他指出：“敌情于未合而当审之也。夫不能知敌之情，而浪与战者败；知而避之不可，战又不可，必谨持而应之，方能为胜。法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言当味之。”^[216]也就是说，在作战之前，指挥员必须详细审知敌情。在孙承宗看来，情报工作是战争决策的第一要务，也是车战必须遵循的战道。如果不知敌情而贸然作战，则只可称之为“浪战”，必然遭到失败。

就情报工作的重点内容，孙承宗也进行了若干总结。在他看来，战争发起之前主要需要搜集如下方面的情报：首先是探知敌人之虚实：“行兵必先审敌之虚实而趋乘其危。”^[217]其次是敌方将领的主要情况及军队的上下团结情况：“察其将帅之智愚，部落之离合。”^[218]再次，刺探对方某处具体情况及兵力部署等：“某处之情形何如，敌中之布置何如，应我之计其得失可否又何如。”^[219]此外，还需要更为具体的战术情报，如“车之列营结阵，观旗帜之动，审金鼓之音”^[220]。孙承宗认为要想做到“因敌制变”，就必须全面掌握重要情报。(www.xing528.com)

对具体的战术行动，孙承宗也有情报方面的要求。比如就袭击敌营来说，他既强调全面掌握敌我双方情况，同时也指出了搜集地理情报的重要性：“车临敌，议暗袭敌营，而地有险易，道有远近，兵有马步，将有钝敏。且古人劫寨之马，必选迅快不鸣嘶者。然或险易，或远近，或马步，或钝敏，俱可因时制宜量才而用。法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马可衔枚疾走，而夜袭以迅快不鸣者为良。”^[221]之所以要全面掌握敌我双方情报及地理情报，就是为了实现“因敌制变”和“因地制宜”，从而获得偷袭敌军的筹码，力争一击制敌。

孙承宗论情报，数次引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在《孙子兵法·谋攻篇》本作“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虽说词句稍有出入，但也明显可以看出他忠实继承了孙子的大情报观，也就是说，始终将“彼”与“己”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在战争中，我方既然对敌方展开情报工作，敌方也会努力搜集我方情报。为防止军情泄露，除了组织有效的反情报工作之外，也要善于利用敌间，努力对其进行策反和拉拢：“更假为敌之来投者，面讦为奸，法当置以死。而我偏爱其才，亟请于朝而赦之，至是无论其非间也，即间亦为我用。”^[222]一旦遇到敌营中忽然来了陌生人，并且主动透露敌方情报的情况，那就必须慎重进行考察，防止被对方欺骗。孙承宗指出具体的考察办法是：“当优礼以待之，而察其言，观其色，伺其动静，复期以事而探其心，醉以酒而察其隐，有过暂恕之，有功即赏之。”^[223]两军对阵，必须时时小心，处处谨慎，切不可中了敌方奸计。

孙承宗认为，车战中同样存在战争欺骗行动，因此不仅要严防敌方间谍刺探情报，避免为敌方奸计所伤，同时还要主动使用欺骗之术欺敌诱敌，借机离间和分化敌军。这既是主动进攻的情报欺骗之术，也是军事家经常使用的制胜战术。孙承宗以唐朝大将裴行俭诈为粮车诱惑突厥并一举败之的战例，说明欺骗术是行之有效的制敌之术：“设计而诱之，此亦料敌之术也。”^[224]行使欺骗之术时，必须根据敌我双方的不同情况出发，使得欺骗之术更加具有针对性。尤其是要根据敌情出发，充分了解“敌之多寡、强弱、虚实、离合、智愚”^[225]，同时还需要耐心等待时机，通过静观其变来捕捉最佳战机。这正是“因敌制变”的战术需要。孙承宗指出，如果我方车营已经临近敌军，敌方固守不出，而我方又有粮草供给之类的隐患，就可以“声言食乏，设作回军之势”^[226]，以此诱惑敌军主动进攻，再寻找机会破敌。如果“敌恃其饱，而欺我之饥”^[227]，则可以设计“料彼必中吾之计”，合理地布阵迎敌，再适时实施围剿战术，一鼓作气击败敌军。总之，一旦敌方坚守不出，试图以拖待变，就必须巧妙使用各种战术邀敌，诱惑敌军或激怒敌军，令其出兵与我决战。这其实也是“因敌而变”的高明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