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赢战争依靠军队,军队的基本组成则是士兵,所以士兵是夺取战争胜利的基本力量和主体力量。只有保证士兵训练有素,才能指望军队具有战斗力。王鸣鹤同样认为,要想建设一支强大的军队,必须注重士兵的能力和素质,从选兵和训练抓起。
首先是严格进行选兵。王鸣鹤主张将那些身体强壮、武艺出众之人选拔出来,淘汰那些只知道吃俸禄、缺少战斗能力的士兵。他指出:“选兵之法,大率梗概,兹篇其要,在随材授艺,各当其可,即古器使之道,用兵以增敌忾与用贤,以共治理,其机一也。”[1]在指出选兵之法的同时,王鸣鹤也直言不讳地指出当时选兵过程中出现的怪现状:“方今四方多事,六道征兵独怪。”[2]那么,究竟是怪在哪里呢?怪就怪在选出一帮无用之徒:“夫游闲儇子啙窳孱夫,或倚市门而工调笑,或窘朝夕而窃呼号,往往侥幸尺籍以糜公,既东郭先生不吹竽而食禄,殆是辈已。及至缓急之际,鼓之不前,金之不退,手足莫知所措,而披靡随之。”[3]也就是说,明军针对当时危机四伏的局面,并没有选出真正可用之人,而是挑选了一些游手好闲之徒、投机取巧之徒、空口呼号之徒,抓这些人充军,只能如同东郭先生滥竽充数一样,浪费了国家的军饷。在战阵之中,他们不懂闻鼓而进和鸣金而退的道理,如果与强虏作战,那就无异于“投肉虎蹊”,必然给国家带来大患:“此所谓投肉虎蹊,几何而不贻国家之大患哉?”[4]
选出可用之兵,建设可战之军,王鸣鹤推崇的是戚继光的做法。王鸣鹤就上述主题在《登坛必究》中进行了简要总结:“戚太保谓‘今将有章程,兵有额数,饷有限给,其法惟在精愚’,谓‘选用之精在一时,而鼓舞之机在平日,熟训练以用长,严号令以肃惰,而又频加犒赏,畜锐养威,以决胜于一战。’”[5]戚继光特别强调的是精兵政策,由于军队的兵员有额定之数额,军饷之供给也是固定的,所以必须走精兵路线。不仅如此,即便是选出了精兵,也要在平时组织必要的训练,因为“选用之精在一时,而鼓舞之机在平日”。治兵者还要严明赏罚,养精蓄锐。王鸣鹤认为,李牧当初之所以成功做到备北边和挫强胡,正是因为坚持走精兵路线。
“选兵”非常重要,还必须得法。在王鸣鹤看来,“选兵”首先要注意“选锋”。他引用孙子“兵无选锋,曰北”[6]一语,论述了这个道理:“夫士卒疲勇不可混同为一,一则勇士不劝,疲兵因其所容,出而不战,自败也。故兵法曰‘兵无选锋曰北’。”[7]也就是说,士卒本身存在着疲惫和勇敢等差别,切不可混同起来。如果使用疲惫之师出征,只能失败。所以必须选兵,将那些精锐之卒选拔出来,才能保证战无不胜。
与此同时,“选兵”务求“选能”,保证人尽其才。王鸣鹤指出:“夫总兵之任,务搜拔众材,以助观听,以咨筹略。”[8]在他看来,总兵官的职责之一,就是选拔出那些具有特殊才能之人。对于人才的使用,也要不拘一格,不去计较地位高低和身份贵贱,所以王鸣鹤特地指出对于人才的使用原则:“有异能者,无问势之大小贵贱,皆置在幕府以备役用。”[9]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身怀特殊技能之人,可以充分发挥其特长。
“选兵”既然如此重要,将帅就必须将其作为工作重心,视为自身重要职责。王鸣鹤指出:“夫大将受任,必先料人,知其材力之勇怯,艺能之精粗,使人各当其任,此军之善政也。”[10]此处所论“料人”,实则是考察己方士卒情况。将军到任之后,必须先了解士卒各自的特点,保证在用人时做到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各类人才的潜能,保证军队在战场上最大程度地迸发出战斗力。
“选兵”重要,“练兵”更重要。身为将帅,必须在选拔精兵之后,注意加强训练工作。将帅如果不懂得“练兵”的重要性,仍然无法战胜对手。为此,王鸣鹤特意对“练兵”的重要性进行了揭示:“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此不习勒卒之过也。其法百不当一,故曰:‘军无众寡,士无勇怯,以治则胜,以乱则负。兵不识将,将不知兵,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百万之众,以之对敌,如委肉虎蹊,安能求胜哉?’”[11]如果军中士卒没有进行充分的训练工作,他们就无法掌握作战要领,甚至连何时前进何时撤退都不知道,训练水平低下,即便是拥有百万之众也无法取胜,只能是羊入虎口,令士卒白白送死而已。
由此出发,王鸣鹤进一步指出了训练的重要作用。他指出,在战争中,往往有士卒未经战阵便已经胆怯,也有战马还未驰骋便已经疲惫出汗,这并非因为“人怯马弱”,而是因为没有进行正规训练,是“不习之过”。[12]因此,将帅在平时必须加强训练,使得士卒武艺精熟,驱使治卒击败强敌。只有治卒才有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勇气,才懂得通过齐心协力、勇往直前来挫败强敌的战法。(www.xing528.com)
至于“练兵”步骤,王鸣鹤认为当从“练心”开始。他指出:“制敌先于教兵,此古简阅之说。”[13]回顾军事史就可以知道,教练士卒是春秋战国至唐宋期间都会注意的“遗法”,但在王鸣鹤看来,当时将帅只能效法其表,并不能得其要领,所以会在抗击倭寇和胡虏的过程中屡屡吃到败仗,以致丧师辱国。至于其中原因,《登坛必究》认为是没有“练心”:“先正有言,练兵之法,莫先练心。人心齐一,则百万之众即一人之身。将知兵,兵知将,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而常胜在我矣。此又为将者所当知也。”[14]由此可见,王鸣鹤所说“练心”,其实就是通过训练使得军队上下团结一心。在他看来,只有保证军队上下心齐如一,兵将之间的关系如同父子一般亲密无间,才能保证军队常胜。
除了“练心”之外,王鸣鹤还根据《武经总要》等兵书中所论“教兵”之法,对士卒的训练问题进行了详细探讨。他先是对“治”,也即一支军队训练有素的大致面貌进行了描绘:“所谓治者,居则阅习,动则坚整,进不可以犯,退不可以追,前后如节,左右应麾,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虽绝成阵,虽散成行,治之素也。”[15]也就是说,训练有素的军队始终保持着一个整体,所以凛然不可侵犯,即便是被敌军打散,也能很快重新形成严整的阵势。
这种“治”,其实就是训练所要追求的目标。目标既然明确,就可以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在王鸣鹤看来,如果抓住“三官”和“五教”,就可以实现这种训练目标:“古法曰:三官不谬,五教不乱,是谓能军。”[16]所谓“三官”,即鼓、金、旗三种统一三军和指挥作战的号令。所谓“五教”,指的是针对耳、目、手、足、心的训练之法。尤其是“五教”,更是训练的重中之重:“教目知形色之旗,教耳知号令之数,教足知进退之度,教手知长短之兵,教心知赏罚之用。五者用习,是取胜之治卒也。”[17]在王鸣鹤看来,用兵也像是用器,需要用的是其便利的特性,需要用得顺手才行,所以一定要追求“将校欲其精,士卒欲其教”[18]。
对于具体的训练方法,王鸣鹤也进行了深入探讨。他特地写下了《训练说》,以学生求学的过程,说明应遵循循序渐进的道理。就学生而言,如果想进入科举之路,就必须从学识字开始,渐而明句读、习文章,这才能走入考秀才和中举人的考场。在训练过程中,教练要始终保持责任心和耐心,真正教会学生事事精熟。因此,王鸣鹤指出:所谓“训练”,“训”字有一半工夫,“练”字有一半工夫。这两种工夫是不同的。所谓“训”,就是要将金鼓、旌旗、进退、坐作之法,包括一动一静、一语一默等,都逐项讲解明白,教给士卒如何遵守命令,而不是违抗军令。遇到不明白之人,则要反复讲解,或者是先教会大小头目和聪明伶俐者,让他们利用与军士行走坐卧的时间,慢慢地进行教导,时间一久,军士自会知晓。这种道理,就像是教孩童学习:“譬如初入学孩童,一字不识,一句不知,必须师傅把手教字,开口教书,然后晓得句读,晓得字画。倘师傅不把手教字,开口教书,止将书仿授于学生,任他自己去念去写,只是明日要背书、要判仿,那学生如何来得?”[19]
教学生句读和字画需要耐心,训教军士更需要耐心,这是因为军中士卒聪明伶俐者相对较少,甚至还比不上那些聪明伶俐的幼童。军中士卒通常都有家事累心和衣食累身,不像幼童无事挂虑,可以一门心思学习。也比不上孩童学习,会有师弟咫尺相亲,不知道就可以随时问,忘记了也可以随时来问。在军队中,将官高高在上,鲜有军士敢去随便询问。如果看到士卒稍有差错便抓来就打,则更会令军士心生畏惧,反倒又因此而遗忘。如果教习不成,导致将官暴怒的话,更容易造成将官与士卒心意不合,在平时都不敢望其身臂,更不懂其指使之意。这样的军队如果临敌,则将、兵各怀二心,“见敌而走,有由来矣”[20]。所以,在训练之中,尤其要注意方法,务求血脉流通,意气相合。如果遇到无知军士,则一定要好言好语加以教训,令其有所感知。故此,王鸣鹤认为“训”字有一半工夫。
同样的道理,“练”也要讲究方法,注意循序渐进。这同样可以用学生求学作为比喻。拿学生求学来说,在教他句读和字画时,需要看他练习得好与不好。等练熟练好之后,才能接着教他别的内容。如果只是一半熟或一半好,那就不能再教他新的科目。作为将官,在教练军士学习阵法时,也应按照教学生学写文章的步骤循序渐进地展开。如果还没到考秀才、中举人的阶段,却要在临阵与人厮杀的时候,逼迫他们使用考秀才、中举人的招数,那就必然会失败。而且,作为教官一定要教给士卒临阵的本领,对于将来如何在敌阵冲杀,要做到心中有数,有所预判。作者总结道:“若明日遇敌突然而来,不知多,不知少,不知远,不知近,不知强,不知弱,不知左,不知右,不知前,不知后,一撞将来,就与他厮杀,还要杀胜了他。就如人家子弟赴考试官处考秀才、中举的说话,考试官将门封了,凭他出何题目,连师傅也不得来说来教,就要做出文章来。”[21]作为考生,要想在考场上取得好成绩,就必须对考试内容有所预判,否则无法临时做成文章。作为军士,如果在平时操演过程中,武艺学得不精,对于如何接战心中没底,等到临阵之时遇到那种“不是我杀人,即是人杀我”[22]的场面,便只能手忙脚乱。所以,平时训练必须事事留心,不可有一丝苟且。耳、眼、心、胆、手、足等功夫,都要训练到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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