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庐经略》中,作者最为用心,或者说最有心得的,是战法研究。比如,对于中国古典兵学的重要范畴“奇正”和“虚实”等,该书有着深入研究。作者对于历史上包括《孙子兵法》在内的诸多讨论有所继承,也有所补充,既指出了奇正的常法,也指出了奇正的变法,同时还论述了如何结合虚实使用奇正。
作者对著名军事家有关奇正的见解进行了回顾,指出其中之得,也指出其中之失,认为之所以会出现“纷然不一”的情况,在于对正兵的理解上有所不同:“正兵之说,亦纷然矣。有以聚为正,分为奇;有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有以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有以受之于君为正,将所自出为奇。而《曹公新书》则以旁击为奇,是向正中者为正矣;又云‘己二而敌一,则以一术为奇,一术为正;己五而敌一,则以二术为正,三术为奇’。”[225]以上各种解释,在作者看来都有一定道理,不可偏废:“兹数说者,皆是也。”[226]之所以会有这种理解,就是因为孙子曾指出“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李靖也说“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以奇”,奇正相生,变化无穷,不可拘泥。在那些善用兵之将看来,“无不是正,无不是奇。诸家之说,奇正之常也”[227]。既然如此,对于“奇正”存有不同解说也属正常现象。
在申述各家观点之后,作者推出自己对于奇正的理解:“兵正者,其阵堂堂,其队整整,退如山移,进如不可当,前却有节,左右应麾,可以更休而迭战,可以致远而无弊,敌人卒来撼之而不动,敌人暗袭当之而不乱。由此而变化不测,倏忽无常,是以正生奇也。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混混沌沌,形圆而不可败,是以奇归于正也。奇正之用,其无穷矣。”[228]正如作者所指出的那样,奇正的真正妙处,就在于实现二者的相互转化,既有“奇正相生”和“奇归于正”[229],也要做到“临阵出奇”和“非奇不战”[230],这才能真正做到因敌制胜,变化无穷,从而将奇正之术运用到极致。可贵的是,作者的思考并未止步于此。在这之后作者又写出《奇兵》篇,专门讨论如何“临阵出奇”:“兵,险谋也。其所击之处,或缓、或速、或分、或合、或怯、或进、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隐、或显、或围、或解,或动九天,或藏九渊,因应投机变,故万端大都愚弄敌人,伺隙而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也。”[231]在作者看来,“临阵出奇”的总原则与孙子“诡道十二法”的总原则“攻其无备,出其不意”[232]保持一致。战争本来就依靠险谋取胜,也即“兵无奇不胜”[233],因此将领只能通过努力设奇取胜:“善用兵者,临阵出奇,因敌制胜,敌无常形势,自然之理也。”[234]
《孙子兵法·势篇》在论述“势”之外,也大量探讨“奇正”,接下来的《虚实篇》则是集中探讨“虚实”,仅此也可说明这两对范畴之间存在密切关系。就用兵而言,奇正的运用离不开虚实变化,虚实不仅仅是势的外在表现形式,也是达成奇正的必备手段。《草庐经略》同样看到“奇正”与“虚实”的紧密关系,所以在探讨“奇正”之后,也对“虚实”进行了集中讨论。
作者首先指出,虚实之势的运用,是所有军事家都绕不开的课题:“虚实之势,兵家不免。”[235]善于用兵之人,一定要努力达成“以实击虚”之势,也就是说,在保证己方用兵之实的同时,攻击对手的虚弱之处。只有这样才能达成势如破竹、以石击卵的效果。既然虚实的运用能对战争胜负产生如此重要的影响,就不能不引起军事家们的高度重视。对于如何达成己方之实,即“使我常实”,作者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使我常实者,由兵食常足,备御常严。”[236]也就是说,要始终保持戒备森严,并且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使我常实”只是其中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使敌常虚”。作者对此也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使敌常虚者,即逸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治能乱之,严能懈之也。”[237]这段话与孙子“诡道十二法”的笔法非常相似,也是主张依靠战争谋略来调动对手,瓦解对手,使得敌军由强大走向虚弱。也就是说,要想掌握战争主动权,就必须学会“误敌”之术,学会欺骗之术。《草庐经略》对这些欺骗之术也进行了总结:“或虚而示之以实,或实而示之以虚,或虚而虚之,使敌转疑以我为实,或实而实之,使敌转疑我以为虚,元之又元,令不可测,乖其所之,诱之无不来,动之无不从者,深知虚实之妙而巧投之也。”[238](www.xing528.com)
在实际战争中,我对敌展开欺骗之术,敌也会对我实施诡诈之术。所以,准确把握对方之“虚”,不被对手欺骗,也是考量指挥员智慧的重要课题。《草庐经略》由此继续深入,教会指挥员如何识别“虚”。作者指出:“所谓虚者,非值其兵之寡弱也。凡守备之懈弛,粮食之匮乏,人心之怯慑,士众之淆乱,城隍之颓淤,兵力之劳倦,壁垒之未完,禁令之未施,贤能之未任,阵势之未固,谋画之未定,群情之未协,地利之未得,若此者,皆虚也。”[239]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虚”的种种表现进行了非常详尽的总结。身为指挥员,必须重视这些内容,如果看到敌军暴露出“虚”的一面,就应立即派出精兵展开袭击。
在孙子看来,用兵的奥秘尽在“避实而击虚”[240],可见“击虚”与“避实”也紧密相连。作为指挥员,必须在击敌之虚的同时,尽量避敌之实。《草庐经略》又以专篇讨论“避实”。作者指出,如果指挥员不审察敌情,贸然进攻敌军的锋锐之师,这就是没有避开敌军之实,其结果必然如同螳臂当车。因此,高明的指挥员一定要做到“宁蓄锐,无浪战,宁斗智,无斗勇”,选择暂时避开,这是为了等待进攻的最佳时机,实现虚实转化:“正欲需其时,而不为退避之计者也。”[241]
众所周知,《孙子兵法·计篇》主张“兵者诡道”,还为此提出了著名的“诡道十二法”,这些理念也为《草庐经略》所继承和发展。该书从卷九到卷十,作者设计了更为详细的动敌之法,内容包含误敌、怒敌、饵敌、疑敌、骄敌、懈敌、饥敌、待敌、薄敌、离敌、追敌、蹑敌、诳敌,共计十三条,每一条都有要言不烦的论述。相信作者如此设计,不仅仅是为了追求行文的气势或作文的章法,也是试图基于实战需要,为将帅设计出更加丰富多变的战术。作者设计这些动敌之法所本原则为“诡谲”,这与孙子高举的“兵者诡道”[242]和“兵以诈立”[243]几乎一脉相承。作者认为,“诡谲之法”,是“其为术小,而施之于用则巨”[244]的战争必备之法。作为指挥员,如果拘泥于仁义道德而不肯用诡谲之术,那就只能像宋襄公那样遭受惨败。不仅如此,《草庐经略》也对具体的战术方法进行了深入研究。在卷十一使用专篇分别探讨水战、山战、隘战、野战、车战、夜战、风战、雨战等各种战法。在卷十二则更换一种角度继续探讨攻守战术,比如突击之法、防突击之法、掩杀之法、用弩之法等。《草庐经略》所讨论的这些战术方法,虽说绝大多数都是基于冷兵器而设计,随着时代的变化不一定再有实用价值,但也反映出作者勇于探索的精神,对于当时的“备边”和“御戎”也不乏指导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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