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化被称为视觉文化，其实质是特指以现代视觉技术（如照相术、摄像机、放映机、电视台、影院、电脑网络等）为媒介、以运动影像为呈现形态的文化现象。现代工业革命的浪潮所带来的正是视觉媒介及其观看方式——“视角”——的革命。就在1880年到1930年间（后来被人概括为“现代主义”的那段时期），1889年建成的埃菲尔铁塔作为当时法国巴黎世界博览会的标志性建筑就给当时的人们带来巨大的视觉震撼。正如罗伯特·休斯所描述的：“你无法躲开这座铁桥。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唯一的建筑物，从巴黎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它。除了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外，欧洲还没有一个大都市，是那样地在视觉上被一座单独的建筑物所控制；甚至今天，埃菲尔的芒尖在自己的城市中比米开朗基罗的大穹窿更普遍地昭著显眼。铁塔一夜之间成为巴黎的象征，而且宣告‘这个光辉的城市’成为现代主义的首都——超然不同于任何其他可以文字形容、谱曲、制作或绘画的事物。”[13]由此，巴黎成为20世纪各种先锋思潮的汇聚地、发酵所。在这里和这个时期，“视觉的文化基础已经开始变化，埃菲尔铁塔就意味着这一点。19世纪90年代最引人注目的事情还不是从地面斜视铁塔，而是从塔上俯看地面”。埃菲尔铁塔启发了一种空间观念——虽然这种空间观念在铁塔建成之前已经由现代主义美术的代表人物高更、莫里斯·丹尼斯等人开始尝试了——这种观念就是取消透视、深度的平面感的回归。不过，这种平面感不再是原始主义壁画或者镶嵌图案之类的平面感了，它直接寄寓在由现代工业文明所建造的埃菲尔铁塔以及其后的飞机、火箭、航天飞机等给人所带来的俯视大地的感受之上——在那里，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成了一张地图。这就是现代主义艺术所努力寻求的“一种平面蕴含动力与运动观念以及建筑结构和地图所固有的抽象特性，那是许多最先进的欧洲艺术在1907年到1920年间将要展示的空间”[14]。现代工业革命的另一项最大发明同样也改变了我们的观看方式，这就是照相术。照相机的摄像头成为人类肉眼的延伸，不仅可以替代肉眼从特定的角度进行观看，更重要的是通过相片的形式将人类行为的瞬间固定化，并获得保存，进而改变了人们的记忆方式。照相术精确复制现实的功能也使一向以再现现实为理想的绘画艺术也受到了挑战，正如苏珊·桑塔格说：“摄影所从事的就是篡夺画家的任务，提供精确地模仿现实的形象的任务。为此‘画家应深表谢意’，就像许多摄影家在此之前和从那以后所表达的那样，将这种篡夺看成是事实上的解放。”[15]“随着第一种真正革命性的复制手段——照相术——的出现，艺术感到了危机的来临——数百年后，这一危机已毋庸置疑。”[16](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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