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ST JUNGLE FOWL
到现在为止,我们主要从雌性的角度分析了雄性修饰物的进化,因为雌性的喜好促进了这种进化。但像孔雀这样的物种,虽然是雌性在选择,但雄性也不是完全被动地接受进化命运的安排。它既是热情的求婚者,又是热心的推销员,它推销的商品就是自己的基因,或许还有基因所表达出来的信息,但它不会简单地把信息传递给雌性,然后等待雌性的判决。雄性会引诱并且说服雌性。雌性精挑细选,雄性则卖力推销。
这种方式与广告促销很相似,广告商的促销手段不限于提供商品的资讯,他们会说谎、夸大其词并且将之与引发愉悦幸福的画面相联系,例如,他们会利用性感的图片推销冰激凌,使用情侣在海滩亲密地牵手散步的图片促销机票,或把即溶咖啡和罗曼蒂克联系,把香烟和西部牛仔联系到一起……
当一个男人追求女人的时候,他不会直接送她支票,珍珠项链才是最佳选择;他不会把医生的体检报告拿给她,相反他会在无意中透露自己每周跑20英里,而且从不感冒;他不会告诉她自己的学历,而是无意间流露出自己的才华;他从不表达自己有多么体贴,而是在她生日时送上一束玫瑰花……每个动作都流露出相关信息:我富有,我健康,我聪明,我优秀。这些信息经过包装后,会更加有效、有魅力,就如同在“来买我的冰激凌”信息旁边配上一幅青春靓丽的情侣亲密分享冰激凌的图片。
求偶过程,就像广告一样,买卖双方的利益是有差距的。雌性希望知道雄性的真实信息,比如它的健康、财富和基因,雄性则希望夸张自己的所有信息。雌性想要知道事实真相,而雄性想的是如何说谎。“勾引”这个词的背后似乎隐藏着阴谋诡计与操控利用。
因此,“诱惑”成了红皇后效应的一个经典内容,然而这次的两名主角由寄主和寄生物转变成了雄性与雌性。经过汉密尔顿和祖克验证的扎哈维的障碍理论预测,诚实终将胜利,而欺骗总有败露的一天。这是因为障碍是雌性的选择标准,而障碍可以真实暴露雄性的健康状况。
红色的原鸡是家鸡的祖先。像牧场里的公鸡一样,雄原鸡也具有同类异性所没有的一些特征:长而弯的尾羽,颈部艳丽的环状毛,头顶上的红色鸡冠和嘹亮的啼鸣。祖克希望能够在这一系列特质中找出对于雌原鸡最为重要一项,因此,她在一只性成熟的母鸡面前拴了两只公鸡,观察母鸡会选择哪只公鸡。在实验过程中,她刻意一只公鸡感染了肠道寄生虫,这对它的羽毛、嘴和腿的长度有轻微的影响,而其鸡冠和眼睛的颜色则远没有健康的公鸡颜色艳丽。祖克发现母鸡偏爱那只拥有健康的鸡冠和眼睛的公鸡,但并不太关注公鸡的羽毛。她试图对一些公鸡的鸡冠进行人工改造,但并没有获得母鸡的青睐,它们也许觉得太奇怪了。以上信息已经足以证明母鸡对公鸡身体上最能显现健康信息的特征最关注。
祖克了解到,饲养家禽的农民,也是通过观察小公鸡的鸡冠和肉坠儿来判断它的健康状况的。让她困惑的是为什么公鸡的肉坠儿比羽毛更能够诚实地显示它们的健康情况。一些家禽,尤其是雉鸡,在对异性展示自己的过程当中会突显脸部的一些肉质结构:火鸡喙附近长着长长的肉坠儿,野鸡的脸上有红色“玫瑰”,圣松鸡则显露它独特的气囊,角雉的下巴下方有一种可展开的铁蓝色围裙。
小公鸡的鸡冠之所以呈现出红色,是体内的类胡萝卜素的显现。雄古比鱼的橘黄色皮肤、梅花雀和红鹤身上的红色羽毛也是拜类胡萝卜素所赐。这种类胡萝卜素最奇特的一点是,鸟类和鱼类自身的组织并不能合成这种元素。这些元素主要是从它们的食物如水果、贝类或者植物及无脊椎动物中提取出来的。但提取类胡萝卜素并传送到身体组织的能力,和一种特定的寄生物相关。例如,一只感染了球虫病的小公鸡提取这种元素的能力会大大降低。没人知道为什么寄生物会引发这种特殊的生化效应,但它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在雌性择偶时非常重要。在含有类胡萝卜素的组织中,我们可以通过外在的颜色来判断它被寄生物感染的程度。那些用来展示的肉状修饰物会呈现红色或者橘黄色就不足为奇了,如野鸡和松鸡的头冠、肉坠儿和耳垂。(www.xing528.com)
鸡冠的大小和明艳程度会受到寄生物的影响,但其本质是由激素决定的。睾酮在小公鸡血液中的浓度与它的鸡冠和肉坠儿的大小和颜色都成正比。对于小公鸡来说,真正的问题在于,睾酮的浓度越高,它受寄生物干扰的概率也越大。激素本身会降低寄主抵抗寄生物的能力。另外,当遭遇情感危机的时候,皮质醇,即“压力”激素就会释放到血液当中,严重影响免疫系统,没有人知道为何会如此。一项对西印度群岛儿童皮质醇水平的长期研究发现,家庭的紧张关系或其他压力会增加儿童体内的皮质醇浓度,此类儿童更容易在短期内感染疾病。皮质醇和睾酮都属于类固醇类激素,有相似的分子结构。把胆固醇制作成类固醇或睾酮需要五个步骤,其中只有最后两步是不同的。类固醇激素确实有抑制免疫系统的作用。睾酮对免疫系统的影响就是男人可能比女人更易感染疾病,在动物界也是如此。有意思的是阉人一般比正常男人活得时间长。雄性生物所遭受的压力和死亡率比雄性更高。在澳大利亚,有一种很小的生物叫袋鼬(Marsupial Mouse),这个物种的所有的雄性在繁殖期会感染某种致命的疾病而集体死亡。好像雄性动物的精力只能用在睾酮或免疫系统上,但无法同时供应两者。
由此可见,性选择的含义就是撒谎会被惩罚。性激素水平过高可以增加修饰物的美丽程度,却也令其免疫系统更加不堪一击,受寄生物侵犯的情况最后又会显现在修饰物的状态上面。或者,相反,免疫系统抑制了睾酮的产生。用祖克的话说:“获得了雄性的装备之后,雄性必然更容易受到疾病的侵害。”
这些推测的最好证据来自对拟鲤的研究。拟鲤是一种生活在瑞士比尔湖中带有红色鱼鳍的小鱼。雄拟鲤在繁殖期会在身上长出小的结节,这些小结节似乎能在鱼体互相摩擦时刺激母鱼。它们身上的寄生物越多,结节就越少。动物学家可以单单从雄性外表的结节来判断它是否已被蛔虫或扁虫感染了。如果动物学家可以判断出这点,那么可想而知,雌性也可以通过这点来做出判断。这种模式是由不同的性激素导致的。有些性激素的提高必须以牺牲拟鲤抵抗蛔虫的能力为代价;有的性激素则使拟鲤不得不放弃对扁虫的抵抗力。
如果小公鸡的肉坠儿和拟鲤的结节都是诚实的信号,那大概一些动物的歌声也是如此。例如,如果夜莺的歌声嘹亮、持续时间长就表示它有着强壮的体魄;曲调婉转悠扬就代表它经验丰富或者天赋异禀,或者二者兼有。一对雄侏儒鸟的精彩展示或许也是一种诚实的信号。只会展示自己羽毛的孔雀或者天堂鸟也许是骗子,自从长了尾羽,它的精力就已经被坏习惯消耗殆尽。毕竟,孔雀在死后,羽毛仍然会保持着最初的光鲜亮丽。多数雄性并不会在繁殖期间换羽,而是在前一年的秋天就换上春天的羽毛,这也许并不奇怪。为了来年的繁殖期,它们必须整个冬天都保持羽毛的整洁。雄性以6个月悉心照顾羽毛的举措向雌性证明它们的活力多持久。汉密尔顿指出,鸟类如果感染了痢疾,尾巴周围的一圈白色蓬松鸟羽是很难保持清洁的。
扎哈维认为,诚实是障碍的先决条件,反之亦然。诚实就意味着持有修饰物一定需要付出某种代价,否则它就变成了一种欺骗的手段。鹿在长出美丽的鹿角的同时,就必须付出5倍正常钙消耗量的代价。鳉鱼若身体状况不好,就不会拥有浮华的亮蓝色,争斗中的雄鱼,常常凭借这一点来判断对方的身体状况。假如有人不想遵守比赛规则,使用诚实的信号却有所隐瞒,那么雄性就会发现它们一定会被拖进这种诚实展示中。因此,修饰物的展示就是一种真实的广告。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合乎逻辑,但在1990年,一群生物学家开始感到不安。他们本能地厌恶性广告就是事实的说法,因为他们知道电视广告并不是传递信息,而是操控观看者的购买欲望。同理,他们认为,所有动物之间的交流,其目的都是为了控制接受信息的异性。
首先提出这个观点的是来自牛津大学的两名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和约翰·克雷布斯。根据他们的观点,夜莺唱歌不是为了向未来的配偶介绍自己,而更多的是为了引诱它们。也许那意味着它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本领。从表面来看,冰激凌广告是诚实的,因为它告诉别人它的真实品牌;但它也有不诚实之处,广告暗示着每吃一勺冰激凌,美妙的性就会相伴相随。这种粗制滥造的谎言当然欺骗不了人类智慧的头脑,但广告照样发挥着作用。广告附上吸引人或是性感的图片就能令某些品牌更知名,而知名的品牌就会有很好的销量。那为什么这种方式会起作用呢?因为如果消费者忽略了这种潜意识的信息,他们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他们宁愿去买口味稍差的冰激凌,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学习如何抵御那些推销。
任何雌孔雀认识到这一点时也许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两难处境。对它们来说,被雄性的展示欺骗而接受非最佳的雄孔雀也是十分可能的事情。但我们不要忘记,求偶的矛盾之处在于雌性的选择机会并不多,因为所有的雄性都是上一辈少数几个雄性的后代。所以诚实的广告理论和不诚实的欺骗操控理论似乎各自得到了不同的结论。诚实理论认为雌性可以发现那些具有欺骗性的诱惑者;不诚实理论认为雄性可以诱惑雌性从而获取其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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