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S TO REASON WHY?
谈论性的目的或“人类的某一特定行为的功能”,只是为了抛砖引玉。“目的”一词并非暗示世界上存在造物主,更不是说性有它的自主意识或远见云云。我只是想说说达尔文非常推崇的理论,那就是“适应”具有的强大力量。虽然此观点存在很多争议,但我必须冒着被鄙视的风险承认,我是一名“适应主义者”。那些深信动植物的身体或行为都是被设计用来解决某种问题的人,绝对会用粗暴来形容我的这个说法。
让我来为自己辩护一下吧。我绝不试图去否认一些常理,比如,我们的眼睛是被“设计”来看东西的,胃是被“设计”来消化食物的,但关键在于它们是如何被设计出来的,唯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答案是:这一切的背后没有设计师。现代人祖先的眼睛和胃部功能都比较好,而且胃部消化功能和眼睛视物功能的细小、随机的改进也会遗传给子孙后代,但减退的功能不会继续遗传下去,因为消化功能和视物功能很差的祖先一般寿命都很短,繁衍后代的能力也比较差。
我们可以轻易理解工程意义上的设计,所以可以轻松地接受类似的“眼睛设计”的说法,但却很难理解“设计性行为”,因为我们总是认为有目的的行为都是有意识选择的表现。下面我用一个例子来帮助大家理解,自然界里小胡蜂会通过尾针把自己的卵子送入蚜虫的体内,让幼虫从内部吃掉蚜虫而成长。但令人惊讶的是,如果胡蜂在把尾针刺入蚜虫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只胡蜂幼虫,那它便会只产一颗未受精的卵(蚂蚁和胡蜂有一个共同的特殊之处,就是未受精的卵会变为雄性,受精的卵则会变为雌性)。看上去,胡蜂具有一种“智慧”,它似乎意识到蚜虫体内没有足够的空间和营养了,它产下的卵将只适宜长成瘦小的雄性胡蜂。在胡蜂种群中,雄性相对比较瘦小。那么是不是因为胡蜂妈妈很有先见之明,所以选择产下身材较小的儿子呢?
当然,这是一种荒谬的说法,胡蜂的脑细胞少之又少,它根本就不可能理性地去思考。所以,它不聪明,不会选择,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它只是机械地按照早已制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去做而已,而这种程序是数百万年自然选择的结果。那这种程序来自何处?胡蜂继承了世世代代的习惯,因为它们发现在产卵的过程中,如果蚜虫体内已经被其他胡蜂幼虫占据,那么用保留精虫的方法产卵会拥有更多的后代。所以自然选择会设计一种行为,以满足某种目的,就像胡蜂延续这一习惯是为了繁衍更多的后代一样。对于人来说,眼睛也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是为了满足人类“观看世界”的目的。(www.xing528.com)
“精心设计的强大错觉”是个非常基础的概念,无须多说。理查德·道金斯在《盲人钟表匠》(The Blind Watchmaker)一书中对此有更加详尽的叙述。他指出,行为模式、遗传机制或心理状态越复杂,就意味着自然为实现某种功能所做的设计越多。比如,眼睛结构的复杂性使我们不得不承认它是为了人类观看世界而设计的,而性吸引的复杂性暗示了它是为了基因交易而设计的。
换言之,我相信“十万个为什么”永远是探索世界的最佳方式。很多科学都是枯燥地去发现与记录“如何”——宇宙如何运转,太阳怎样发光,植物怎么成长等。科学家们终其一生都在“如何”的旋涡中搏击,却从未问过“为什么”。我们可以从一个具体的例子来思考这两个问题的不同。它们分别是“男人为什么要坠入爱河”和“男人是怎么坠入爱河的”,很显然,第二个问题是一个封闭式问答题,答案是唯一的,即男人是在荷尔蒙或某种生理效应的作用下坠入爱河的。总有一天,科学家能够弄清楚男人的脑海是如何被女人的影像盘踞的。然而“为什么”更吸引人,因为它能直入主题,透彻分析出人类特质是如何演变成今天的样子的。
为什么男人会爱上女人?因为女人漂亮。为什么漂亮很重要呢?因为人类是一夫一妻制的物种,所以男人通常对伴侣非常挑剔(雄性黑猩猩从不挑剔),漂亮是年轻、健康的代名词,意味着优秀的生育力。为什么男人要关心伴侣的生育力?因为如果他不关心的话,他的基因就会因此消失。男人若选择了没有生育力的配偶,就绝后了。我们的祖先都选择了有生育力的配偶,而我们每个人也都从祖先那里继承了这种习性。你也许要问男人为什么受制于自己的基因,其实他们是有自由意志的。你也许还会问,你不是说男人坠入爱河是因为这对他的基因延续有好处吗?对此,我想说的是,他完全可以忽略基因的指示。那为什么男人的基因非要和女人的基因结合在一起呢?这是因为人类必须通过混合基因来繁殖。为什么人要有两种性别呢?因为两性同体的人不擅长“一心二用”,如果同时做两件事,其效率必然会输给独立的男女个体。但为什么只有两种性别呢?因为这是解决两套基因之间长期竞争的唯一途径。由此又会引发出一连串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她需要他?为什么她不自己去完成生育的过程?这就是最基础的“为什么”的问题。在下一章开始我会讨论这个问题。
从物理学的角度讲,“为什么”和“怎么样”这两个问题大同小异。比如,地球是怎样围绕太阳运转的和地球为什么围绕太阳运转,答案都是重力吸引。进化使生物学变成了一个变幻莫测的游戏,因为它包含了许多偶然的历史因素。如同人类学家莱昂内尔·泰格(Lionel Tiger)所说的那样:“几千世代前的选择不断地累积到今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定会约束、刺激或至少影响我们人类。”重力永远是重力,然而历史却像是掷色子。雄孔雀之所以如此花枝招展,因为在进化中的某一刻,雌孔雀突破了世俗的择偶标准,开始偏爱擅长华美表演的雄孔雀。每种生物都是进化的产物。所以当新达尔文主义者问“为什么”的时候,他们实际上是在问,物种是怎么演变成今天这种样子的。因为他是个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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