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更深一层:确定挖掘法的方法与技巧

更深一层:确定挖掘法的方法与技巧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首先需要知道,只用大约15分钟就能学会如何挖掘。如果在挖掘时大力刨土,可能会伤到自己或别人。其实,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物品,无论是否为考古人员挖掘的对象,都是有背景的。古物的背景是决定其重要性的主要因素,也是考古人员与寻宝者及盗宝者之间的关键分别。使事情更加复杂的是,考古人员即使发现了一件物品,其背景也有初级、二级、三级之分。

更深一层:确定挖掘法的方法与技巧

挖掘工具

这是第二节,让我们花点时间深挖一下考古这个话题。这次我们要实实在在地“深挖”,谈一谈“如何挖掘遗址”这个问题。

首先需要知道,只用大约15分钟就能学会如何挖掘。在技能上,考古挖掘其实与在后院挖土种花种菜没有多大分别。具体的技巧也许根据世界不同地区的情况略有不同,但大部分地方使用的工具是一样的。挖掘大片地区时,考古人员使用镐头、铁锹和独轮车这样的大型工具;细挖时使用小手镐和小泥铲。若是干特别精细的活,[1]比如发掘骨架以及种子、坚果动物骨头等其他有机物,就要用牙医器具和牙刷。真正费神的是确定自己挖掘的到底是什么,包括弄清楚挖掘区是在一座古建筑之内还是之外,挖掘区内是否有坑或别的遗迹,有时还要处理关于地层的各种问题。

至少在我亲身参与过的地中海地区的考古挖掘工作中,最常用的工具是丁字镐,这也许会使有些人感到惊讶。我在美吉多的朋友和同事伊斯雷尔·芬克尔斯坦(Israel Finkelstein)曾多次说过:“如果使用得当,镐头可以成为挖掘这个山丘时最称手的工具。”他说得不错,但用镐头有一个窍门:哪怕要挖穿的砾石或泥土厚达10厘米,举起镐头时最高也不能超过胯部,要让镐头凭自身的重量落到土上,而不是挥舞着镐头猛刨。如果在挖掘时大力刨土,可能会伤到自己或别人。我参加的一次挖掘工作中,一个志愿者乱挥镐头,打到了自己的膝盖,导致膝盖骨错位,向上移到了差不多大腿中部。结果,她整条腿都打上了石膏,休养了至少6个星期。所以要特别小心。

考古挖掘的工具箱中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其中小泥铲必不可少。然而,考古人员用的小泥铲不是五金店卖的那种,他们喜欢用马歇尔顿(Marshalltown)铲或WHS(William Hunt and Sons,威廉·亨特父子公司)铲。美国考古人员通常用马歇尔顿铲,欧洲考古人员则主要使用尺寸较小、灵活度较低的WHS铲。这样的小铲并不贵,哪怕配上漂亮的皮套,一把也不到20美元。

使我感慨的是,我自己的小泥铲比我现在带的多数学生的年龄还大。那是一柄马歇尔顿铲,是我21岁时母亲送给我的。虽然我不情愿承认,但是如果今天我不小心把它掉进某个考古遗址,被别人挖到了,或许它也会被当成历史文物

有些人自带手镐,那是一种小号的丁字镐。美国有两家制造这种手镐的公司,大约60美元一把。然而,挖掘现场通常会提供手镐,我就从来不觉得有必要自备手镐。不过,在我参加过的一些挖掘工作中,有的同事永远会在腰带上挂着一两把手镐。

挖掘现场还提供簸箕、毛刷和量尺。它们和小泥铲及手镐一样,是考古挖掘的日常用具。

我每年夏天去参加挖掘工作时,还自带牙医工具。我的牙医把他用坏的工具给我留着,等我每年一次去他那里检查牙齿并洗牙的时候交给我。通常只有在挖掘骨架这类需要特别精心处理的东西时才用得着牙医工具。我一般把牙医工具盒留在挖掘现场宿营地的用具间里,因为不常用到。

地中海地区的许多挖掘现场用不同颜色的桶装不同的东西。比如,在美吉多和泰勒卡布里,我们把挖出来的泥土放入黑色的桶,把陶器放入橙色的桶,把动物骨头放入绿色或蓝色的桶。我们经常叫山丘下的人把吊索传上来,把装满泥土的桶系在吊索上送到山丘下的废土场,有时干脆把桶里的泥土装在独轮车里推到废土场倒掉。不过,有些时候,特别是在对遗址的地面进行细致挖掘的时候,我们在把挖出来的泥土倒掉之前,先要用筛子仔细筛一下,看土里是否有细小的物体。到挖掘季结束时,考古队员们因为经常搬运装满泥土的桶,一个个都长了肌肉、减了体重。我们常说,我们对挖掘现场的宣传也许不得法,应该说这里是强身健体的会所,来这里既能减轻体重、健美塑身,同时还能发掘古代遗存。

不过,不能指望每天都挖得到骨架或金子珠宝宝库、陵墓之类的东西。在地中海地区挖掘时,几乎每天、每小时都能发现陶器、石器和其他小件物品。然而,在美国、中美洲、南美洲、英伦三岛或欧洲大陆,考古挖掘的发现也许就不一样。虽然发现的大多是陶器和墙体这种普通的东西,但是想到自己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第一个触摸这些东西的人,满足感还是会油然而生。

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挖掘,都有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矩:看到土中有东西露出来时,千万不要把它拽出来。一定要搞清楚这个物体的底部在哪里,而不是只注意它露出的顶部,因为,打个比方来说,它也许是放在地板上的,而这将为我们所谓的“背景”提供重要信息。所以,先要报告挖掘区的负责人,得到准许后再继续挖,直到那个物品以及与之有关的所有其他物品完全暴露出来,如同摆在桌面上一样。只有当它们能够像饭后的碗筷那样被拿走时,方能考虑移动它们。但是,如果有关物品意义重大,负责人可能会在它仍在原处时先请摄影师来拍照,也许还会请画家来现场绘图。

这是因为考古现场的每一个物品都有其背景。其实,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物品,无论是否为考古人员挖掘的对象,都是有背景的。背景包括与所发现物品相关的其他物品,比如图坦卡蒙陵墓中的其他墓葬品,也包括所发现物品周围的环境,比如它被发现时处于沙里、泥里、水里、冰里,还是普通的土里。了解一件出土文物的背景常常可以帮助我们推测出它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也经常能够帮挖掘者确定其确切年代。

古物的背景是决定其重要性的主要因素,也是考古人员与寻宝者及盗宝者之间的关键分别。我每当看到一个古代的金手镯或其他人工制品,或读到关于这类发现的文章,首先会想:“哇,这是从哪里来的?它的背景是什么?”如果某个物品背景不详,[2]该物品在考古学者眼中就失色不少,因为那意味着该物品的出土位置、出土时间、同批文物和所属遗址的情况全部是未知的。正因为如此,考古学者看到一件盗墓得来的古物在艺术品市场上出售总是非常痛心,那件古物本来可以使我们对古时的情况获得很多了解,现在被出售却仅仅是因为某个收藏家觉得它好看,或者只是因为他想收藏来自古代埃及或伊拉克的文物。

使事情更加复杂的是,考古人员即使发现了一件物品,其背景也有初级、二级、三级之分。[3]如果说某件物品是在初级背景中发现的,意思是它被发现时的位置就是它原来摆放的位置,从未被挪动过。

如果说某件物品是在二级背景中发现的,意思是我们认为它在初次埋入土中后曾经被移动过或摆弄过。二级背景的一个例子发生在凯瑟琳·凯尼恩在耶利哥的挖掘期间。前面说过,凯瑟琳·凯尼恩发现,在近1万年以前的公元前75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耶利哥人会把死者埋起来,甚至就留在野外,等尸体腐烂后把头砍下来,给头骨糊上泥巴,可能是为了模仿原来长在头骨上的皮肉,然后在眼眶里安上贝壳,更准确地说,是安上宝螺壳。完成后,他们把糊了泥的头骨摆在起居室角落的架子上,也许那是一种祖先崇拜的形式。因此,凯尼恩发现这些头骨的时候,它们是处于二级背景中。

背景真的重要吗?绝对重要。考古人员在二级背景中发现了耶利哥的头骨,因此得知那时的耶利哥人把已故家人的头颅砍下,糊上泥巴,摆在起居室里。这意味着我们现在可以对他们当时的想法和理由有一定的了解。也许这使我们得以稍窥他们的思想过程、他们对死亡的恐惧或对来生的信仰,甚至是今人所谓宗教这种意识的起源。

总的来说,对考古背景这个概念及其重要性的了解至关重要,它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我们挖掘时为何如此小心,为何需要一边挖掘,一边仔细记录,因为我们在挖掘某个物体的同时也在毁掉它的背景。背景就是一切,保持记录则是重中之重。事实上,考古学者估计,一件文物若是被盗墓者偷走卖到艺术品市场上,因而脱离了考古背景,它就丧失了90%的价值,因为它已经无法提供多少关于它所属时代的信息了。同样,假货和赝品也会对我们认知古代世界造成无法弥补的影响。

怎样才能正确地挖掘考古现场呢?

一种办法叫水平挖掘,[4]即把现场全部挖开一层,然后记录、描绘现场情形,并拍摄照片。美国殖民时代的威廉斯堡(Colonial Williamsburg)这类现场通常采用水平挖掘的方法。芝加哥大学考古队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美吉多进行挖掘时,对一部分现场也做了水平挖掘。

水平挖掘可以使人了解整个考古现场的布局,看清楚各种活动场所的位置以及当时的人居住、劳动、敬神、埋葬的地方。对于只有一层的遗址,显然应采用这种方法。至于多层的遗址,采用水平挖掘法有得也有失,有了广度,却牺牲了深度,也就是说,知道了遗址中一层的情况,但无法了解遗址各个部分的历史演变。比如,在美吉多,芝加哥大学的大型考古队挖掘了将近10年,才仅仅清除了遗址最上面的3层,露出第4层,下面还有16层没有挖掘,至此他们才改变了挖掘计划。

另一个主要办法是垂直挖掘,[5]即选几个点往下深挖,以对遗址不同地层的时间次序或遗址的范围略有了解。这样,如果以后决定扩大挖掘范围的话,事先就知道可能会遇到哪些地层。进行垂直挖掘时,只选择几个面积有限的地点,尽量深挖。芝加哥大学的考古人员最后在美吉多的一处就是这样做的。他们挖了一条窄而深的壕沟,一直挖到了文化层[1]下面的基岩,所以我们才知道美吉多有20个主要地层,最早的那层至少可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

最重要的早期考古学家之一威廉·马修·弗林德斯·皮特里最先展示了挖掘多层遗址时采用垂直挖掘法的重要性。皮特里并未正式上过学,但他26岁去埃及测量金字塔之前很久就已经在英国,包括在巨石阵,做过考古勘察。他边干边学,最终于1892年成为伦敦大学的第一位埃及学教授,[6]时年40岁左右。他在这个位子上坐了40年。

皮特里的考古挖掘生涯始于埃及,他训练出了今天的卢克索附近库夫特村(Quft,又拼为Guft)的一大群挖掘工人。这些工人的后代被称为库夫特人(gufti),至今仍是埃及考古挖掘工作中熟练工人的主力。每个库夫特人做的事都是他的父亲、祖父或曾祖父在皮特里手下做过的事,有的用镐头,有的用小铲,还有的是监工。库夫特人是一群能工巧匠。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地区的一个考古挖掘现场有幸和库夫特人一起工作过。

皮特里也在今天的以色列和加沙地带挖掘过。他在那里提出并推广了今天考古业内普遍接受的一些概念,包括地层学和叠加的概念。这两个概念的中心思想都是:较早的古迹通常处于较近的古迹下面。[7]这特别适用于中东各地的山丘,因为这些山丘是在几世纪或几千年的时间内由一座古城建在另一座古城顶上而形成的,最古老的城总是在最底下。

比如,前面说过,芝加哥大学考古队发现美吉多这座约20米高的山丘里埋了不下20个古城。底层最早的城至少可追溯至公元前3000年,位于顶部、年代最晚的城在公元前300年左右。看一看这种山丘的侧切面,各个不同的层次历历可见,因为各层填满了泥土、石头和其他材料,颜色、质地和疏密各不相同。这种侧切面用考古术语来讲是地层剖面,考古人员通常会将它仔细地画下来,拍摄照片并公布发表,以使其他学者得以判断挖掘工作是否合乎要求,对挖掘发现的解释是否正确。

几乎每一桶挖出的泥土中都有陶器残片,可以利用这些残片来确定山丘中各层的年代——皮特里又是首先认识到这一点的人。研究表明,陶器类型如同今天的男女时装和鞋子,某个样式只流行于某个历史时代,之后便不再时兴。陶器的时尚与具体的年代和时期密切相关,有时可以把年代精确到10年之内。考古学者称这种方法为陶器顺序定年法。

考古时代经常因这些陶器残片而得名,比如在希腊,我们把属于古希腊迈锡尼时期的公元前14世纪上半叶的陶器称为希腊铜器时代晚期ⅢA1陶器。皮特里也认识到,如果在两个不同的遗址找到了同类型的陶器,那么这两个遗址中含有这种陶器的地层就可能同属一个历史时期。[8]事实证明,这一点极为重要而有用。

不过,关于皮特里的最奇怪的一件事,是他1942年去世时留下遗嘱,要求把他的头颅和大脑献给科学。他死在耶路撒冷,头颅以下的部分就葬在那里,头颅则运回伦敦。装头颅的罐子在一个地下室存放了相当长的时间,其间罐子上的标签掉落了,结果一度无人知道罐子里的头到底是谁的,不过最后人们还是确认了头颅主人的身份。据说现在皮特里的头颅保存在伦敦皇家外科医学院的一个储藏室里,[9]但我没有亲自去看过。(www.xing528.com)

另外两位对今天考古挖掘的方法做出重要贡献的考古学家是莫蒂默·惠勒和他最著名的学生凯瑟琳·凯尼恩(后来凯尼恩被封爵)。惠勒在许多地方有过挖掘经历,包括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挖掘英国的梅登堡(Maiden Castle)和印度的哈拉帕(Harappa)。他发明了一种新的挖掘方法,[10]在这两个国家都派上了用场。

惠勒发现,有的遗址地层极为复杂。于是,他决定把挖掘现场分为一个个5米见方的挖掘小区,小区之间留下称为“堤埂”的1米宽的间隔。这听起来复杂,其实不然,只要想一想许多人家冰箱冷冻格里的长方形制冰盒即可明了(如果冰箱没有自动制冰装置的话)。制冰盒里注水做冰块的方格就是挖掘小区,方格之间的塑料隔断就是堤埂。惠勒的工人可以在堤埂上走动、推独轮车,更重要的是,挖掘小区之间的堤埂使惠勒得以掌握地层的情况,因为每一个挖掘小区现在都有4个内向面,它们是小区四周堤埂的切面。

读者不妨想象自己的身体缩小到能够跳进制冰盒的方格里,进去后就会看到方格的四壁。同样,惠勒可以跳进工人正在挖掘的方格,观察四周堤埂的切面,这样就可以知道工人挖到了哪个地层,对该区域反映的历史情况产生直观的了解。如果遗址中有一片残缺不全、所余无几的灰泥地板,挖掘时稍不留神就可能直接挖了下去,但事后在堤埂的切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白线。

他们每天都要把堤埂的切面凿齐,以便仔细观察挖掘的情况,包括是否无意间挖穿了灰泥地板。然而,若想从堤埂的切面上清楚地看到挖过的地层,就必须把切面削得直上直下,这就用到了丁字镐,它可以很快并且不费劲地把堤埂壁削平。

每个挖掘季结束时,大多数考古队会把挖掘的每个部分画下来并拍摄照片,以便发表挖掘记录,供别人了解与讨论。毕竟,考古是破坏,我们在挖掘的过程中毁掉了我们所研究的对象,因此,需要把挖掘的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挖掘现场的详细图画和照片发表后,其他考古学者也可以了解现场情况,可以对挖掘者得出的结论表示同意或提出异议。现在,这已成为地中海地区和许多其他地区考古挖掘时常用的一种科学方法。

举例来说,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曾在埃及的泰勒马斯库塔的挖掘工作中担任区域负责人,那次我们在一个挖掘小区向下挖了大约6米,四周堤埂的切面令人惊叹。切面清楚地显示了不同地层之间颜色上的巨大差别:有的是灰黑色,还夹杂着余烬,说明那一层着过火;有的全是沙子,说明那一层曾荒弃过一段时间;有的地层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当时的建筑物使用泥砖的轮廓。那年挖掘季结束时,我们为了对每条堤埂的切面进行仔细地测量、绘图和拍照,足足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但我们留下了准确的记录,可以发表,也可供其他学者参考,或留待未来的考古学者研究。

另一次,在泰勒卡布里,我们发现了一叠漂亮的灰泥地板,地板之间夹着深棕色的泥土。这些地板是在不同历史时期修缮王宫时铺设的。堤埂切面看起来好似冰激凌夹心千层蛋糕,易于测量、绘图和拍照。

泰勒卡布里的地层

在旅游胜地雅典,为迎接2004年奥运会而修建新的地铁线时,考古人员和城市规划者想出了一个独特的办法来展示建造地铁的过程中挖穿的地层。一些地铁站的墙上安装了玻璃板,乘客可以看到玻璃后的泥土和地层,就像考古现场的堤埂切面一样。透过玻璃,一层层的泥土,还有建筑物的部分墙体、下水道,甚至有一部分道路,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都任人观赏,但触摸不到。

现在,许多考古人员和挖掘队都用哈里斯矩阵(Harris matrix)来记录堤埂切面的情形,这是一种用图解来展现地层的方法。在哈里斯矩阵图中,一个方块代表一层,位置与实际位置相符,代表较低地层的方块在图的下方,代表较高地层的方块在图的上方。方块之间用线标出彼此的纵横关系,从而显示出挖掘小区的全部地层历史。[11]考古人员经常在挖掘现场大略画出哈里斯矩阵,以帮助壕沟或挖掘区的负责人弄清楚各个地层以及它们彼此的关系。

因耶利哥和耶路撒冷的挖掘工作而闻名的凯尼恩,20世纪30年代开始在当时巴勒斯坦境内的撒马利亚挖掘时,带去了惠勒的方法。因此,这种方法现在被称为惠勒-凯尼恩法,或凯尼恩-惠勒法。[12]

不过,凯尼恩和其他人在后来的年月中对惠勒的方法做了调整。现在,一看到土壤的颜色或质地有了变化,工人或考古队员就会另换新桶来装盛陶器和发现的其他东西,也会更换桶上的标签,因为土壤颜色的改变可能意味着到了另一个地层,而新地层比较明显的迹象还要挖一阵才会出现。这样,我们可以及时察觉并记录遗址不同阶段之间的微妙变化。如果挖掘方法得当,包括每次注意到土壤的颜色和质地发生变化时都更换置物桶、标签、置物袋、说明卡等全套物品,那么这些变化应该会分毫不差地在堤埂切面上反映出来。

有鉴于此,一旦挖掘工作正式开始,最好遵循我大学二年级第一次参加考古时得到的忠告:如果挖掘过程中发现土壤的颜色或质地有变化,就要立即停手,向上级报告,以免挖穿地板或别的重要遗迹。负责人会带来新的置物桶、标签、说明卡等全套物品,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土壤颜色或质地不同可能意味着古代的某个时候发生了变化,在山丘中增添了全新的一层。如果确实如此,这样的变化最终会显示在堤埂的切面上。

需要再次强调,这是我工作过的地中海地区的挖掘方法。在英国或北美挖掘的考古人员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比如在必要时按照不同的挖掘单位和挖掘层面分别放置人工制品。

此外,无论在世界上哪个地方挖掘,都必须记录每天的发现和其他活动。这样的记载不仅有助于考古人员在挖掘季结束后发表挖掘结果,而且也能使以后的研究者有案可查——后来的研究者也许由于别的地方有了新发现,或因为别的学者提出了新理论而需要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挖掘数据。挖掘记录包括每天挖掘活动的田野笔记,现场出土的建筑、遗迹和人工制品的照片以及一些人工制品在实验室经过清洗保养后的照片,挖掘过程中不断更新的陶瓷和其他小件古物的清单,还有其他相关数据。在庞贝和美吉多等许多地方,现在的做法是在挖掘现场直接把记录输入手提电脑、苹果平板电脑或其他装置,然后每天把输入的信息上传到位于美国、英国和其他地方的服务器,因此丢失数据的风险很低。

读者也许想知道考古挖掘工作中典型的一天都包括什么活动,我在这里只能谈一谈我在地中海地区的亲身经历。在泰勒卡布里和美吉多,挖掘队通常每天早上5点到达现场开始挖掘,3个多小时后,也就是8点半左右,暂停半个小时吃早饭。早饭后接着干到上午11点,然后休息15分钟,这时大家通常会喝些咖啡,吃点水果和饼干。休息后继续挖掘,12点半或下午1点收工,大家一起乘车回到住处。在地中海沿岸的大部分地区,一天中最热的就是这个时候,不适宜在沟里挖土。

饱餐一顿后,队员们大多利用下午4点上班之前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去泡游泳池或回房睡个长长的午觉。下午4点上班后,有些人清洗当天找到的所有陶器碎片,在太阳下晒干,供挖掘工作的负责人在第二天检视这些碎片并推测它们的年代;另外一些人清洗找到的动物骨头碎片;还有的人负责把数据输入电脑,或做分配给他们的其他事情;挖掘小区和整个现场的管理人要记下当天的工作笔记,并制订第二天的工作计划。这些事情做完就到了傍晚6点,或者更晚一点。7点吃晚饭,8点举行讲座,因为很多人参加挖掘工作是要挣学分的。讲座结束后大家随便闲聊,直到晚上10点左右熄灯。

第二天早上4点半,全队起床,5点钟到达挖掘现场,重复前一天的活动。通常每周挖掘5天,每个挖掘季持续4到7周。我们的挖掘行动都是在6、7两月,因为队里的志愿者大多只有那个时候能来。大部分志愿者是大学生,但也有很多来自各行各业、参加挖掘工作是为了一了夙愿的人,所以,我们的挖掘队里有退休的医生、律师、护士、教师等各色人等。他们都一直希望有机会参加一次考古挖掘行动,尽管有些人对现场的条件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在中东的任何地方挖掘,都要做好受热的准备:气候不仅炎热,可能还非常干燥,尘土飞扬,除非是在沿海地区——沿海地区也很热,而且异常潮湿。

当然,如果挖掘现场是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如英国或北美,情况会大不相同,有时可能要冒雨在泥里挖掘。每日工作时间的长短也相差很大,特别是如果队里都是专业人员,不是志愿者的话。考古人员参与所谓的“文化资源管理”时尤其如此。比如,一个重大建筑项目破土动工前,会请考古人员来确定地下不会有考古遗址被破坏。在这样的情况下,考古人员的工作时间会很长,可能会连续忙碌几天甚至几周,每天都从黎明一直干到傍晚,只在吃饭和喝咖啡的时候休息片刻。

考古挖掘工作中典型的一天都会有哪些发现呢?在包括意大利和以色列在内的地中海地区的许多遗址,除非你挖掘的是新石器时代前陶时期的遗址,否则几乎每一铲下去,都能挖到陶器碎片。它们是几千年前打碎了的盘子留下的碎片。古时候,陶器在很多地方是常用的家居用品和生产用具,以当地的黏土制成,成批烧制,掉到地上很容易摔碎。修理破碎的陶器费钱费力,还不如把碎片扫起来扔掉,再做一个或买一个新的。史前遗址中的用黑硅石、燧石、黑曜石或石英制作的石器也是一样——易制、易碎,买新的比修旧的更划算。

前面说过,值得写信告诉家人的考古发现大多是我们称之为人工制品的东西,也就是由人制造或改造的物品。有时难以分清某个石块到底是经过打磨的石器,还是掉进小溪、在溪底滚动了两三千米的石头,但大多数情况下,挖掘人员看得出一个物体是不是人工制品。不过,挖掘工作的第一天是例外。挖掘工作开始的第一个早上,每一个以前没有挖掘经验的人都动不动就挥舞着手中的物件跑来问挖掘小区的负责人:“这是陶片吗?这是陶器吗?”回答是:“不是,这是石头——不过是块好石头。”如此反复不下50次。过了一段时间后,人人都练得一眼就看得出某个物体到底是陶器残片还是一块好看的卵石或石块。

陶器和石器不会腐烂,所以能够发现很多它们的碎片。要记住,在勘察时也会发现陶器和石器,它们标志着古遗址的存在和位置;挖掘时发现的陶器和石器仍在遗址内,并未脱离它们的背景。

我们还会挖出动物骨头、很多泥土和多得数不清的石块。石块有大有小,有些只是石块,有些则是墙体和建筑的一部分。难就难在准确地判断哪些是前一类,哪些是后一类,然后把前一类石块捡起来扔掉——没有什么能比意识到自己刚刚扔掉半截古墙更让人难受的了;这是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这就用到了本书开头时引用的考古学原理:“一石为石,二石为迹,三石为墙。”挖掘过程中若是发现很久以前的古人显然有意垒下的一排石头,那种感觉好极了。

总而言之,需要记住:真正的考古并不总像好莱坞电影描绘的那样浪漫。每一个重要发现都是经过许多天或好几周土里来、泥里去的挖掘才做出的。挖掘者有时会流血(和起水疱),总是要流汗,偶尔还会流泪。然而,所得的回报也令人难忘:或是生来第一次参加考古挖掘的独特经历,或是重返挖掘现场的兴奋,或是发表挖掘结果带来的满足感。一个考古项目事先需要仔细规划,挖掘季期间和之后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这一切赋予了考古项目一种宏大的庄严感。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有点像一个管弦乐团演奏交响曲,除非每人都尽忠职守,否则就不会成功。

【注释】

[1]文化层是人类活动后遗留的地层。与之相对的是自然层,即没有人类活动遗迹、由各种自然物堆积而成的地层。——编者注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