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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掷铁饼到民主:探索民主的起源和发展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德尔斐神谕所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有42个比赛项目,从水上运动和射箭到举重、摔跤,应有尽有。2015年3月,我们带领一队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学生来到了奥运会遗址。第一届现代奥运会于1896年在雅典举行。1881年海因里希·谢里曼前来参观奥林匹亚的出土成果时,德普费尔德带他看遍了整个遗址。前面有一章已经说过,谢里曼去世后,德普费尔德接过了领导挖掘工作的责任。

从掷铁饼到民主:探索民主的起源和发展

德尔斐神谕所

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有42个比赛项目,从水上运动和射箭到举重、摔跤,应有尽有。但是,古代奥运会的一项比赛却不包括在内,那是种特殊的赛跑项目,参赛者要身穿铠甲,戴着头盔,腿包护胫,左臂上还要挽着盾牌。里约奥运会也没有战车比赛和古希腊式搏击(pankration),那是一种无限制武术,类似今天的跆拳道,或者是空手道柔道的结合,[1]任何手段都可以用,除了咬人、挖眼和抓挠。

第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举办的时间是近3000年前的公元前776年。自那之后的1000多年里,运动会每4年举行一次。参赛的运动员来自希腊的各个城邦,所以我们称其为“泛希腊”(Panhellenic)运动会。奥运会一共举办了293次,直到公元4世纪90年代早期,(信基督教的)罗马皇帝狄奥多西(Theodosius)宣布废除一切异教节日。[2]

对早期探险家和考古学家来说,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举办地奥林匹亚正如荷马史诗中提到的那些地方,像灯塔一样激励着他们不知疲倦地寻寻觅觅。在谢里曼寻找特洛伊、迈锡尼、梯林斯和伊萨卡的同时,别人也在搜寻由于其他原因而在希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地方。人们除了寻找奥林匹亚和奥运会的场址外,还孜孜不倦地搜寻德尔斐(Delphi)及其神谕所(Oracle)、雅典的卫城(Acropolis)和民主的诞生地——阿哥拉。

各国考古人员瓜分了这几个考古遗址:德国人1875年开始发掘奥林匹亚;法国人1892年开始发掘德尔斐;1931年,美国人开始发掘雅典阿哥拉。不过,希腊考古人员也参加了本国遗产的发掘工作,正如斯塔马塔基斯在谢里曼初步发掘迈锡尼后接手了那里的工作一样。本章就来集中讨论这些遗址。

为寻找奥林匹亚遗址,考古人员很费了些力气。公元393年,古代最后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举行后,会场设施逐渐失修,最终被完全弃置。公元6世纪发生的几次地震把神庙等建筑震得七零八散,原来宏伟殿堂的巨柱倒在地上,如同一排排牙签。雪上加霜的是,附近的两条河流都泛滥成灾,其中科拉德奥斯河(Kladeos River)在公元4世纪奥运会尚未被禁的时候已经发过洪水,但最后的打击来自中世纪阿尔菲奥斯河(Alpheios River)的决堤,洪水席卷奥运会原址,留下了一层4米厚的淤泥。[3]

1766年,英国探险家理查德·钱德勒(Richard Chandler)最先找到了奥运会场址,同时还找到了宙斯神庙的废墟。整个奥运会场本来就是献给宙斯[4]这位希腊神话中的神明的。钱德勒向当地人询问他们所知的古代废墟,并使用帕夫萨尼亚斯写的一本旅行指南作为参考,确定了奥运会的场址所在。一个世纪之后,谢里曼在迈锡尼也采用了同样的办法。

2015年3月,我们带领一队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学生来到了奥运会遗址。那里的景色赏心悦目,古老的灰色石头长满青苔,散布在如茵的草地上,其间点缀着小小的白色雏菊和鲜红的罂粟花。有些学生在报告古迹观察结果时,头上还戴着刚摘下的雏菊编成的花环。希腊伯罗奔尼撒西北部地区的春天美不胜收,但古希腊人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观赏美景,而是来赞美宙斯,赢得体育竞赛的。[5]

著名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是赞美宙斯的节日活动的一部分,既是体育活动,也是宗教活动。钱德勒发现的神庙是遗址上最著名的建筑,也是当时在希腊发现过的最大神庙,长64米、宽28米。神庙山墙上的雕像和立柱上的装饰性雕刻描绘的景象包括神话人物的战车竞赛、人首马身的怪物参加的战斗,还有赫拉克勒斯(Heracles)的十二伟业。公元前5世纪中期(公元前466年至公元前457年)人们建造这座神庙时,用了整整10年时间。

最重要的是,神庙中曾经摆放着一尊由古希腊著名雕塑家菲迪亚斯(Pheidias)用黄金和象牙雕成的约12米高的宙斯像,是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可惜,到钱德勒发现神庙时,雕像早已不见。公元4世纪,它被运到了今天土耳其境内的君士坦丁堡,即现在的伊斯坦布尔,后来与存放地一同毁于火灾[6]

帕夫萨尼亚斯说,宙斯神庙里还有许多其他用大理石和青铜制作的雕像,不过都是正常大小的。这些雕像出自包括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和利西波斯(Lysippus)在内的一些最著名的古希腊雕塑家之手。最初的挖掘者来到奥林匹亚,部分原因正在于这些著名的古代艺术品。换言之,人们挖掘奥林匹亚遗址的最初动机和一个世纪前挖掘意大利赫库兰尼姆的动机是一样的。[7]

1829年,法国人开始在奥林匹亚挖掘,发现了一些宙斯神庙立柱上的石雕碎片。这种雕刻位于立柱顶部和屋顶的交接处,与三陇板(triglyph,3条竖棱)相间,是古希腊神庙常见的建筑装饰。宙斯神庙的雕刻描绘了赫拉克勒斯的伟业,现存于巴黎的卢浮宫。[8]

然而,是德国人与希腊政府签订合同,拿到了从1875年到1881年奥林匹亚遗址的独家挖掘权。这份被称为《奥林匹亚公约》的合同为后来外国人在希腊考古发掘确立了先例。它规定,挖掘出来的一切文物均须留在希腊,除非政府决定将文物的复制品或仿制品赠予发掘人员或他们所属国家的政府,作为对他们工作的酬谢。对德国人的要求是,他们必须把挖掘结果向学术界公布。德国人立即照办,把他们发现的铭文、雕像和建筑物全部公之于众。后来负责挖掘工作的赫尔穆特·基利莱斯(Helmut Kyrieleis)把奥林匹亚的发掘行动誉为首次有“具体科学目标”的古典遗址重大挖掘活动。考古人员的详细报告是促使法国的皮埃尔·德·顾拜旦男爵(Baron Pierre de Coubertin)创办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9]的一个原因。第一届现代奥运会于1896年在雅典举行。

威廉·德普费尔德参加了德国人在奥林匹亚的早期挖掘工作。他是建筑专家,也在学习考古技能。1881年海因里希·谢里曼前来参观奥林匹亚的出土成果时,德普费尔德带他看遍了整个遗址。谢里曼十分欣赏德普费尔德,邀请他到特洛伊来。一年后,德普费尔德来到了特洛伊。他们二人一拍即合,成为出色的伙伴,不仅在特洛伊一起挖掘,而且一同去了梯林斯。前面有一章已经说过,谢里曼去世后,德普费尔德接过了领导挖掘工作的责任。阿瑟·埃文斯曾说,德普费尔德这位严谨细致的学者是谢里曼最伟大的发现。[10]

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燃起了德国民众对奥林匹亚的兴趣。借此东风,一队德国考古人员于1937年恢复了奥林匹亚的挖掘工作。算上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及之后停顿的10年时间(1942年至1952年),挖掘工作持续了近30年。这些考古人员也参考了帕夫萨尼亚斯对奥林匹亚的详细描述,否则遗址上大部分建筑物的用途无法确定。在那以后,其他的探索一直没有停止,但直到1985年,考古人员才在基利莱斯的领导下开始最新的挖掘工作。[11]

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挖掘,奥林匹亚遗址大部分已经出土。现在人们可以在遗址上漫步,观看会场中心的各种建筑,包括宙斯大祭坛(Great Altar to Zeus)、赫拉神庙(Temple to Hera),还有负责管理场地及节日活动的市政官和议会成员办公用的市政厅(Prytaneion)和议事厅(Bouleuterion)。奥运会举办之前,运动员们要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他们使用的运动场(Gymnasium)、格斗场(Palaistra)与游泳池位于会场的同一侧,战车竞赛场(Hippodrome)和赛跑用的体育场位于另一侧,整个挖掘工程中最耗资费时的是挖掘初建于公元前350年左右的长约180米的体育场,因为需要清除的泥土多达数百吨。考古人员的辛勤劳动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他们从出土的铭文、雕像、建筑物以及陶器和其他人工制品中获取了大量信息。1989年,奥林匹亚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现在每年接待近50万游客。[12]

当年举行比赛时,体育场周边的座位可容纳4万多名观众。20世纪50年代挖掘体育场四周的泥坡时,考古人员意外地发现了一些青铜甲胄和武器,包括22个青铜头盔,还有盾牌、护胫和剑。它们本来是绑在杆子上,成排地树立在观众座位后上方的,如同今天洛杉矶纪念体育场或任何高中足球场上飘扬的旗子,不过它们是由胜利的武士献给宙斯的礼物。甲胄和武器摆在这里,是为了让来自希腊各个城邦的公民钦仰武士们的力量和功绩,也可能是因为在与波斯的战争等集体行动中取得胜利而一起向宙斯谢恩。[13]

人们发现的纪念品中有一个米提亚德(Miltiades)敬献的青铜头盔,就是这位将军指挥希腊军队在公元前490年的马拉松战役中打败了波斯人。这个头盔非常普通,是被考古学者称为科林斯式的那种常见式样。头盔护颊的下沿刻着“米提亚德将此献予宙斯”的字样。还有一个波斯头盔,是在马拉松战役中缴获的,后来献给了宙斯,因为它上面刻着这样的铭文:“此为雅典人[14]从米底人(Medes)那里夺来,特献予宙斯。”

其他的祭献品大多是比较贵重的金银制品,存放在若干被称为“存宝库”的小房子里。存宝库的建筑式样如同小型神庙,每个希腊城邦和殖民地都建有自己的存宝库,用来存放它们各自公民的祭献品。[15]

人们在奥林匹亚发现的另一个人工制品今天也非常出名。这个貌不惊人的物品上面刻着字,但它不是祭献品,而是一个打破了的陶制水杯或酒壶,底部的刻字是“我属于菲迪亚斯”。它应该是那位著名的古希腊雕塑家自用的水杯。德国考古人员1958年在奥林匹亚场址外围的一座房子里发现了它,这座房子一定是菲迪亚斯雕刻那座巨型宙斯像的工作室。它的比例和宙斯神庙中存放神像几个世纪的那个厅堂分毫不差,但后来这座房子被改成了东正教教堂。考古人员在附近发现了两个垃圾坑,里面有象牙、金属、玻璃碎片、陶土模型,还有工具,包括一把金匠用的锤子[16]

奥运会本身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不断增加新的比赛项目。[17]公元前776年刚开始举办奥运会时,只有一项赛跑。那个世纪结束之前加上了两项路程较长的赛跑。后来又增加了摔跤和拳击,还有包括铁饼标枪跳高、赛跑和摔跤在内的五项全能运动,还加上了战车竞赛、身穿全副铠甲的赛跑和古希腊式搏击。

这些比赛和今天的并不完全一样。比如,跳远运动员手持重物,起跳后将其甩向后方,以借力跳得更远。德国考古人员发掘了一些这样的重物,它们是2000多年前的竞赛获胜者敬献的。

到公元前100年左右(可能更早一些),奥运会发展为长达5天的体育和宗教节日。每个项目只有一个优胜者。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所有优胜者都被授予一顶用月桂树叶编成的花冠。他们回到家乡后经常会得到更丰厚的奖赏,比如雅典就为奥运会的优胜者提供终身食宿。[18]

即使在公元前2世纪罗马人征服了希腊后,奥运会依然很受欢迎,直到500多年后狄奥多西下达禁令。罗马皇帝尼禄(Nero)是个奥运迷,甚至亲自参加了公元67年的奥运会。他虽然在战车比赛中还没到达终点就摔下了战车,但还是被宣布为冠军。他还下令在奥运会上举行一场公共音乐表演,也由他亲自登台,并且要人关闭城门,谁也不准离开。古罗马传记作家埃托尼乌斯(Suetonius)描述说,为了逃避观看尼禄上台表演,有的妇女假装要临产,还有人翻过观众席的高墙逃走,或者装死,[19]好以下葬为借口被抬走。他也许稍微夸张了点儿。

因为还有其他泛希腊体育比赛,所以奥运会每4年举行一次。不举行奥运会的那几年,每年都有不同的比赛,有在科林斯举行的地峡运动会(Isthmian Games)、在奈迈阿举行的奈迈阿运动会(Nemean Games),还有在德尔斐举行的皮托运动会(Pythian Games)。每个运动会的会场都和奥林匹亚一样,建有神庙、存宝库和运动设施,也有守护神纪念碑。德尔斐的守护神是阿波罗。

古时的德尔斐因阿波罗神庙(Temple to Apollo)内的神谕所而名利双收。神谕所位于希腊中部的帕尔纳索斯山(Parnassus)的山麓,负责传达神谕的是一位神圣的女祭司,据说她坐在神谕所内室的三脚祭坛上,祭坛下的地面有一道裂纹,气雾从中升起,使她进入神游状态,成为神的代言人,对请求神谕者的提问做出经常是深奥难解的回答。[20]

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7世纪,希腊各城邦大举对外殖民,范围涵盖了从黑海到意大利南部的众多区域,甚至远至北非的昔兰尼(Cyrene)和法国南部的马赛(Marseilles)。派人殖民之前,各城邦经常要请示神谕。神谕怎么会知道应该如何建议殖民者,这的确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但大部分殖民地似乎相当成功,有些甚至发展得比母城邦更加繁荣富强。[21]根据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说法,最著名的问题是公元前6世纪中期由(位于安纳托利亚的)吕底亚(Lydia)国王克罗伊斯(Croesus)提出的。克罗伊斯想知道他是否应该对居鲁士大帝(Cyrus the Great)带领的波斯大军开战。神谕说,如果与波斯人开战,他将摧毁一个伟大的帝国。克罗伊斯认为这是吉签,于是带兵投入了战争,结果一败涂地,被摧毁的是他自己的帝国,所以神谕还是实现了。[22]

然而,挖掘遗址的法国考古人员发现,这一切都了无痕迹。没有三脚祭坛,没有女祭司,连地上的裂纹都没有,尽管附近可能是两条地震断裂带[23]的交会处。

法国考古人员根据1891年3月和5月与希腊政府签订的合同,获得了挖掘德尔斐的许可。但是,他们首先得把建立在遗址上面的村庄移走。他们花15万美元(将近现在的400万美元)新建了一座村庄,先帮全村300户人家全部迁入新居,然后才开始挖掘。[24]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遭到了一些对旧房补偿费不满意的村民的反抗。最后,问题终于得到解决,法国考古人员总算可以挖掘了。他们的挖掘结果令世人惊艳,被古希腊人视为“世界中心”(omphalos)的德尔斐成了今天希腊最美丽、观光客最多的地点之一。[25]1987年,德尔斐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法国考古人员并非第一批在德尔斐开展挖掘工作的人,自19世纪20年代开始的几十年内就时常有人试图发掘德尔斐。但是,法国人的挖掘行动是得到官方许可的浩大工程,挖掘队甚至建了一条1800米长的铁路,用来运输挖出来的大量泥土。挖掘活动从1892年10月持续到1903年5月,总共花了10年多一点儿的时间,被命名为“大挖掘”。它的确称得上“大”,无论是考古发现的数量,还是雇工的人数[26]——1893年曾一度达到220人——都相当可观。

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

自那以后,虽然人们在20世纪的20年代、30年代、70年代、80年代及90年代又对德尔斐进行了短期发掘,但没有一次达到过“大挖掘”的规模。所以,后来该地的考古进展及其使用的现代考古技术没有太多可提的。然而,在一个多世纪前那个10年间发掘出来的古迹和文物的保全、维护方面,人们做了很多工作,考古发现的出版成果更是惊人。迄今为止,关于德尔斐的建筑、铭文和其他发现已经出版了60多卷报告。[27]

1892年开始的第一个挖掘季为时很短,因为要与村民进行最后一刻的谈判,结果挖掘被迫延迟,所以,到1893年才有了第一批重大发现。1894年和后来的几年间,新发现接二连三地出现。在那段激动人心的日子里,法国考古队员一定兴奋异常。当时,摄影术刚发明不久,考古人员对其进行了充分利用。法国雅典学院(École française d'Athènes,创立于1846年)至今存放着2000来张玻璃板负片,用以记录考古人员做出惊人发现[28]的那一刻。(www.xing528.com)

几座出土的雕像尤其引起了轰动。有一对青年男子的雕像,被称为阿尔戈斯的克琉比斯和比同,雕像用大理石刻成,带有公元前7世纪晚期的古风。这对雕像分别出土于1893年和1894年。希罗多德在《历史》(Histories)中讲了这两个兄弟的故事,他描写了“这两个孝子”为了送母亲去参加一个宗教节日,拉着她乘坐的车子走了8千米。希罗多德说,为了向他们致敬,阿尔戈斯人“为他们雕了像,并将雕像供在了德尔斐,因为他们是人中之杰”。现在,这些雕像终于重见天日,黑白照片拍下了雕像出土那一刻的景象,自豪的考古人员和工人簇拥在雕像的头部和躯干周围。[29]

另一座雕像也许是德尔斐出土的最著名的雕像,人称“战车御者”(The Charioteer)。法国考古人员在1896年4月底先是发现了这座青铜雕像的下半部及其刻有铭文的石头底座。几天后的5月初,又发现了雕像的上半部,头面部分完好无损,眼窝里镶嵌的玻璃眼珠还在。发现这座雕像的情景也通过摄影保留了下来。底座的铭文记录了公元前478年(也可能是公元前474年)皮托运动会上叙拉古(Syracuse)的希伦(Hieron)夺冠之事。希伦是叙拉古的僭主革隆(Gelon)的弟弟(和继任者),他是赢得比赛的那辆战车的主人——战车比赛中,冠军是赢得比赛的战车主人,而不是驾车的人。后来,希伦的弟弟(也是他的继任者)波利泽鲁斯(Polyzelus)显然又把这座雕像祭献了一次,[30]这样就把战车比赛冠军的称号加在了自己头上。

德尔斐也出土了一些建筑物。人们发现了雅典人、锡弗诺斯人(Siphnians)、西基翁人(Sikyonians)、尼多斯人(Knidians)以及其他城邦的人修建的存宝库,在存宝库周边的泥土里还找到了散落的雕饰碎片。各个城邦修建的这些小巧美丽的房屋存放着公民敬献的贵重金银物品,不过那些宝物早已被罗马征服者苏拉(Sulla)和尼禄抢走了,据说尼禄还从德尔斐运走了500座雕像。该地还出土了阿波罗神庙的断壁残垣,以及和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4年举办一次的皮托运动会[31]的会场和运动场。

人们在德尔斐还发现了许多铭文,有时一天就能发现几十条。最著名的是公元前2世纪献给阿波罗的两首赞美诗的残存部分。它们雕刻在石头上,是1893年在雅典的存宝库内发现的。诗行之间雕刻着声乐和器乐的音符,今人可据之把赞美诗原样唱出来。于是,1894年3月中旬,人们很快就向希腊国王和王后献上了这两首赞美诗的咏唱表演。圣彼得堡和约翰内斯堡也举行了同样的表演,同年在巴黎由皮埃尔·德·顾拜旦组织的一次大会上咏唱的这两首赞美诗,吸引更多人加入了顾拜旦发起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复兴运动[32]当中。

考古人员还发现了“圣路”,这条从会场入口蜿蜒而上通往体育场的山路如同一条蛇,与此地的原名皮托(Pytho)[1]恰好契合,德尔斐是后来的名字。今人可以追随帕夫萨尼亚斯笔下的朝觐者和参观者的脚步,沿着这条蜿蜒的道路爬到山顶。每当我在山顶俯瞰山谷中被希腊人视为圣树的橄榄树丛,极目远眺海湾对面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之时,胸中都充盈着敬畏和惊叹之情。这两种感情是古人宗教体验的关键要素,可能在现代也是如此。[33]

运动场和规模小得多的雅典娜圣殿(Athena Sanctuary)位于同一层。从那一层往上,穿过现代修筑的道路,就到了会场大门内一块平整的地面。圣路两旁排列着个人或城邦敬献的雕像和其他物品,很多是对军事胜利的纪念,包括雅典人对公元前490年在马拉松击败波斯人的纪念,还有斯巴达人献上的一整个建筑,那是为了纪念公元前405年他们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的最后一役[34]“羊河战役”(Aegospotami)中战胜雅典。

沿着圣路继续向前,向右拐过第一个弯,一路可经过各个希腊城邦建造的存宝库。如前所述,这些存宝库早已不见,里面存放的财宝也杳然无踪。剩下的只有1893年至1894年间法国考古人员发现的地基和曾经色彩鲜艳的柱顶雕刻的残片,那些雕刻描绘了众神与巨人作战的情景、忒修斯的事迹和各种其他场景。[35]

再往上走,左边是阿波罗神庙的地基。地基看上去高耸峻峭,因为这里还在神庙下方很远的地方。紧挨着地基的是雅典柱廊(Portico of the Athenians)。现在,柱廊上已经没有任何祭品,只有一条铭文:“雅典人敬献此柱廊以及从敌人手中缴获的武器和船头雕像。”一位法国学者在1948年经过仔细研究后,证明这段铭文指的是一座桥上的缆绳,那座桥是波斯国王薛西斯(Xerxes)在公元前480年入侵希腊途中跨过安纳托利亚和希腊之间的赫勒斯庞特(Hellespont)海峡[2]时架设的。雅典人那一年在普拉蒂亚(Plataea)和萨拉米斯(Salamis)打败了薛西斯的大军后,把桥上的缆绳砍下来作为纪念,拿到德尔斐,摆在这个柱廊里当作敬献品。[36]

再向左拐一个弯,就转过神庙的墙角,来到了神庙入口附近。远处可以看到普拉蒂亚三脚祭坛(Tripod of Plataia),又称“蛇柱”(Serpent Column)的遗址,正对着阿波罗圣坛(Altar of Apollo)和神庙的入口。

金色的三脚祭坛底座是青铜铸成的3条交缠的蛇,用以纪念公元前479年普拉蒂亚海战中希腊对波斯的胜利。祭坛本身早已失窃或被毁。由3条蛇组成、上刻31个参战希腊城邦名字的青铜底座也已不在原处,不过我们知道底座的下落——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大帝(Constantine the Great)在公元4世纪把底座运到了新都君士坦丁堡,即如今的伊斯坦布尔。今天它仍然安放在那里的苏丹艾哈迈德广场(Sultan Ahmet Square)的古竞技场中心,[37]但3条蛇的头部(或头部的一部分)收藏在附近的伊斯坦布尔考古博物馆中。

离开圣路,来到阿波罗神庙附近,可以看到经过重建的废墟,原来6根石柱的残存部分矗立在前面,后面本来也应该有6根石柱。神庙的两侧应该各有15根石柱,比通常的这类神庙多两根,因为神庙必须加长,以容纳全希腊最负盛名的神谕所。

据帕夫萨尼亚斯说,这座神庙历经5次重建。不过他的话不可全信,因为他说前3座神庙分别是用月桂树枝、蜂蜡和青铜建造的,到了第4次重建神庙时才终于使用了石材。考古学家的发现也许更加可靠。他们发现,神庙的原址上之前至少有过两座神庙。第一座在公元前548年毁于火灾,公元前373年的一场地震摧毁了第二座神庙。现在我们看到的神庙建立于公元前4世纪末。法国考古人员发现了一条铭文,是出资建筑神庙的赞助人名单。考古人员还确定,神庙用了近40年的时间才建成,[38]部分的原因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马其顿的腓力二世(Philip Ⅱ)国王对希腊用兵。

退出神庙,回到圣路上,沿神庙外围向左拐,右方可以看到更多雕像和其他敬献品。它们后面的远方有一座大型柱廊,是公元前3世纪的帕加马(位于今天的土耳其境内)国王阿塔罗斯一世(Attalos Ⅰ)建成并敬献的。他的小儿子,最终继承了王位的阿塔罗斯二世(Attalos Ⅱ)于公元前2世纪中期在雅典建造了一座相似的柱廊。

走到神庙尽头,右边可以看到大剧院。往上还可以看到法国人1896年发掘的体育场,皮托运动会的赛跑项目就是在那里举行的。据帕夫萨尼亚斯说,德尔斐运动会的比赛项目和奥林匹克运动会相同,每项比赛的冠军都会得到一顶花冠。德尔斐运动会在公元前591年过后不久开始举办,每4年一次,直到狄奥多西在公元4世纪90年代发布的一纸谕令关闭了奥林匹亚和包括神谕所、运动场在内的整个德尔斐会场。[39]

雅典也有一座体育场,但它是现代的,不是古代的,1896年和2004年希腊主办的两次现代奥运会都在这座体育场中举行。雅典在古代从未主办过任何运动会,尽管它也有守护神,即雅典娜,正如奥林匹亚有宙斯,德尔斐有阿波罗。但是,雅典孕育了重大的创新,包括民主这个发明。雅典还出了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巨匠。

位于城市最高点[40]的雅典卫城名不虚传,1987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自19世纪初开始,希腊考古学者和包括威廉·德普费尔德在内的德国考古学者发现了雅典卫城中各个建筑的遗存,包括帕提侬神庙(Parthenon)、厄瑞克修姆神庙(Erechtheium)和小巧的雅典娜胜利女神神庙(Temple of Athena Nike)。他们还挖掘出大批大理石雕像,发现了许多铭文。所谓的“埃尔金大理石雕”(Elgin Marbles)就是在帕提侬神庙里面发现的。埃尔金勋爵(Lord Elgin)1805年将其运回了英国,10年后它们成了大英博物馆的展品。今天,希腊仍在争取索回这些石雕。考古人员还发现了卫城山坡上的一些遗址,包括剧场和音乐厅,有些是罗马时代落成的,今天又重新用来上演当地和外来艺术家表演的戏剧。

然而,雅典人每天常去的还是阿哥拉(这个词的意思是集市),因为它正好位于雅典市中心。这里是古雅典的法院所在地,城邦其他最重要的机关也设在这里,包括议事会(Senate)用的议事厅、议事会执行委员会开内部会的圆形会场、保存档案的自然女神庙,还有其他行政和立法机构。因为这里是市集,商铺众多,于是成了市民的聚会场所。苏格拉底是这里的常客。集市的一头矗立着赫菲斯托斯神庙(Hephaisteion)。这座献给锻造之神赫菲斯托斯(Hephaistos)的神庙是19世纪90年代由德国人发掘的。作为重要的城市中心区,阿哥拉在不断变化,所以,公元前5世纪的阿哥拉与公元1世纪相比,虽然基本功能未变,[41]但建筑和布局都已大不相同。

自1931年起,设在雅典的美国古典研究院在阿哥拉的挖掘工作几乎从未中断,他们的挖掘过程反映了过去85年来挖掘方法和技术的变化。[42]考古人员挖掘出了前面提到的所有建筑,以及伯里克利[3]和苏格拉底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但还有更多古迹尚待挖掘。现在挖掘时会使用一种名叫“iDig”的苹果平板电脑软件,发明者是考古发掘的技术大师布鲁斯·哈策勒(Bruce Hartzler)。这个专用软件比几年前挖掘庞贝古城的考古人员使用的非专用软件更加先进,阿哥拉的考古人员用它能够更快、更容易、更准确地实时记录挖掘数据。[43]

当然,这个地方今天仍旧人烟稠密,商店、餐馆和住房鳞次栉比,是卫城脚下雅典最热闹的一个区。因此,考古人员挖掘之前,必须买下挖掘区地面上的房屋和其他建筑。在老T.莱斯利·希尔(T.Leslie Shear Sr.)、霍默·汤普森(Homer Thompson)、小T.莱斯利·希尔(T.Leslie Shear Jr.)和现在的约翰·坎普二世(John Camp Ⅱ)等历届负责人的主持下,考古人员购买并拆毁了约400所房屋和其他建筑,并对地下进行了挖掘。挖掘时必须非常小心,一步步挖穿不同的地层,越往下年代越早——先是奥斯曼时代,然后是拜占庭时代,再到罗马时代,下面是古雅典时代,最后是青铜时代。[44]

考古人员每年夏天都来这里挖掘,缓慢而仔细地揭示出这个最著名的市集的历史。他们发现了标志着市集边界的界石,每一块界石上都刻有“我是阿哥拉的边界”的字样;还发现了千百年间古代作家笔下的建筑,包括十二主神祭坛(Altar of the Twelve Gods)、同名英雄纪念碑(Monument of the Eponymous Heroes)、阿塔罗斯柱廊(Stoa of Attalos),甚至可能还有鞋匠西蒙(Simon the Cobbler)的铺子(苏格拉底有时在那里授课),以及苏格拉底因腐蚀青年心灵和不信神的罪名而受审期间被关押的监狱。[45]

阿哥拉也是民主的诞生地,所以,考古人员在这里发现投票箱和用青铜制作的选票当在意料之中。把选票投入票箱之前,可以将其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要投谁的票。人们还发现了用来选择陪审员的机器、给发言计时的水钟和刻字的陶片(ostraca),这样的陶片会在投票决定是否要放逐某个政治影响力过强的人时用到,放逐(ostracism)一词即由此而来。阿塔罗斯柱廊在20世纪50年代以和原物相同的材料得到重建,成为阿哥拉遗址博物馆,许多阿哥拉出土的文物都收藏在那里。[46]

1982年,我作为一个满腔热情的年轻志愿者参加了阿哥拉的挖掘工作,那个夏天我本科刚毕业,尚未开始读研。之前20年的政策一贯允许有志从事考古的高年级本科生或研究生参加挖掘队。当时我不知道,那年夏天和我一起参加挖掘工作的志愿者中至少有12个人现在成了资深考古学家。

我有幸挖掘了波凯勒柱廊(Stoa Poikile),即彩绘柱廊的遗址,它是我参加挖掘工作的一年多以前被发现并确认的。在古代,这个柱廊以大幅图画装饰而著名。600年后帕夫萨尼亚斯来访时,那些图画仍在,[47]当然现在早已没了踪影。

我还在彩绘柱廊旁边的一口古井中做过挖掘,那段经历也许算不上令人兴奋,但那种阴冷的湿漉漉的感觉却使我难以忘怀。我脱得只剩短裤,头上包着毛巾(以防泥巴落到头发上和眼睛里),坐在一个桶里,降到井下,好像要去取水一样。到了井底后,我爬出水桶,踏进黏滑的淤泥,开始向下挖。狭小的井底仅够我容身,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肯定受不了。那个挖掘季,我和其他和我一样瘦小的挖掘者花了不知多少个小时蹲在又闷又潮的井底,仔细寻找很久以前要么是意外掉到井里,要么被当作垃圾扔进井里的完好无缺的容器、陶器碎片和别的人工制品,把它们从淤泥中挖出来带回地上。[48]

在雅典市中心进行考古挖掘是一种新奇的体验,随时都有几十个游客在挖掘区四周的铁丝网后居高临下地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不过,我们很快就能扳回一局:每天下午我们收工回家,穿过雅典最古老的城区普拉卡的人群时,行人纷纷走避,因为我们从头到脚都糊满了泥巴,特别是如果那天我们在井底挖掘过的话。迄今为止,我已经参加了30多个挖掘季的考古工作,但那个夏天仍可算是我最独特的经历。

任何对古希腊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奥林匹亚、德尔斐和雅典这3个地方。经过两个世纪的考古挖掘,人们现在可以在那些地方的古迹中间漫步徜徉,发思古之幽情。然而,除了主要集中于德尔斐和雅典的几座建筑之外,现代考古学者并未复原大部分的古代废墟,所以,游客必须仔细阅读或聆听对各个遗址的介绍,方可想见它们当年的风貌。

这里讨论的3个遗址足以代表古典时代的希腊。它们也体现了这个地区古典考古学的发展——最初注重寻找雕像和著名遗址,后来则侧重于研究古希腊人的生活及成就。别的不说,坐在欧里庇得斯曾经光顾的剧院里,站在苏格拉底被囚的监室中,参观内设德尔斐神谕所、克罗伊斯国王的使者曾来求神问卜的阿波罗神庙,或在最早的奥林匹克体育场里跑一场比赛——这些经历给人带来的感觉妙不可言,刻骨铭心。而这些之所以成为可能,全要归功于考古学家和考古学。

【注释】

[1]“Pytho”这个名字来自希腊神话中住在该地区的巨蟒“Python”。——译者注

[2]此为达达尼尔海峡的古希腊名。——译者注

[3]伯里克利(Pericles),古雅典著名政治家。——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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