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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凫古城在宝墩文化几个古城的包围中存续问题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在三危山、鸟鼠山、汶山地区,三苗族的生存遇到麻烦。宝墩文化的古城包围圈里,鱼凫古城处于正中间。除了东面没有古城址,仅以北、西、南面而言,鱼凫古城已经被宝墩文化的几个古城严密地包围起来。而后一种可能性很大,成都平原是湖相沉积,四川盆地的水潴留于此,当地宝墩文化土著居民的发展受到限制,因此只能利用东面沼泽而从其他三面来包围鱼凫古城。

鱼凫古城在宝墩文化几个古城的包围中存续问题

对新迁入地三危山、鸟鼠山的环境最不满意的,是来自江汉地区的三苗族。他们在江汉地区时长期从事打鱼捕捞、捕捉野兽的渔猎活动,同时采集野生果蔬,还有耕作稻田。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的生存压力并不大。

但在三危山、鸟鼠山、汶山地区,三苗族的生存遇到麻烦。首先是渔猎捕捞生业遭遇巨大困难:西汉水、白龙江流域,岷江、嘉陵江上游流域,均为河流上源,系冰川雪水融化,山高流急,水生动植物稀少,捕捞不易;山高植被稀疏,可供采集的食物也很有限;况且周边山地都是旱地,只能种植旱地作物,没有水田,无法稻作。

其次,习惯于南方湿热气候的他们,在三危山附近相对干冷的气候环境里,难免水土不服。

监管他们的,是同属于南方民族的旁支夏人,虽然自称是夏人,但他们骨子里还是喜欢南方滨水地区。他们与西迁的三苗族一样,对三危山、鸟鼠山、汶山的环境也感到难以满意。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在西迁的三苗族与他们的监管者都情绪沮丧之时,他们的迁入所在地——甘肃、青海交界处,发生了令人恐惧的灾难,而且是多种灾难频发。

这次灾难,无史料记载。但幸好有考古资料,让我们能够从中窥得一二。青海省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的喇家遗址,为我们提供了了解这个时期甘肃、青海灾难的珍贵资料。

距今约4000年的喇家遗址从1999年开始发掘,出土了数十具古人类遗骸,姿态各不相同,神态各有差异,忠实地记录了一场灾难突然降临的瞬间,让人深感震撼。遗址保留了地震黄河洪水山洪泥石流等多重灾难留下的痕迹。

这处遗址的发现震惊了世界,曾被列入2001年年度“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被称为东方的“庞贝古城”,是迄今为止我国发现的唯一一处大型灾难遗址。

灾难来临,人们惊慌逃难。面对洪水、泥石流和地震,迁来此地不是很久的三苗族和旁支夏人,惊慌失措,下定决心要离开此地。

较长时间的共处,西迁的三苗族与监管他们的旁支夏人已经是休戚与共,大家都有继续迁徙的强烈意愿,希望能够找到与江汉地区气候环境相似的地方。他们决定调整迁徙的方向,转向南迁徙。

这个新的混合族群,或者称为联合族群,在距今4000年的时候,便逐渐地向东南方向迁徙,通过白龙江流域,顺岷江而下。他们开始是试探性地、一小批一小批地、偷偷地溜走,规模不算大,但后续人群却越来越大。到后来,大规模的迁徙随之出现。

迁徙的先头部队,先期到达成都平原边缘。

成都平原是一个湖相堆积的冲积平原,河网密布。遥望着这个与江汉水泽相仿的、宽阔的成都平原,外迁而来的三苗族自然是高兴异常。但是他们不敢轻率地下到成都平原去。因为此时,成都平原上已经有相当多的土著居民。这些土著民就是成都平原最古老的居民之一,他们来自岷江上游,在更早的时期,大约5100年前由甘青地区南下迁徙,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宝墩文化的居民。他们是旱地粟米小米)的种植者,与马家窑文化有关联(江章华《成都平原先秦时期农业的转型与聚落变迁》)。

三苗族在成都平原边缘山地一个名叫“瞿上”的地方停留下来。

“瞿上”这一地名,常见于有关古蜀的文献记载。瞿,《说文解字》解释为“鹰隼之视也”。著名历史学家任乃强先生在《华阳国志校补图注》解释“瞿上”时说:“自阙下瞰成都平原,有如鹰隼翔视。”

瞿上的地望,有两说,一说是今双流城东马牧山九道拐,一说是今天彭州市的天彭阙。至今历史学家仍有争议。

其实,由高地沿江河迁徙到低地平原的任何民族,只要是大规模的迁徙,涉及土地等生活资源的需求,都难免会与平原上的原住民发生矛盾和纠纷,甚至爆发战争。他们通常会经历在进入平原的边缘处——类似“瞿上”的地方进行“居高临下”的戒备,寻机进入平原的这么一个阶段。所谓瞿上,应该是指岷江流入成都平原的边缘高地,即都江堰到双流这段岷江及其支流水域的边缘高地。这一区域内的临江高地,都可以称为瞿上。

正是此类由山地迁到平原的先民事例,其居高临下的态势给古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所以,在谈到四川古代民族初起状态时,古籍中通常使用“降居”“降处”这样的词语。如《大戴礼记·帝系篇》云:“黄帝……娶于西陵氏之子,谓之嫘祖氏,产青阳及昌意。青阳降居氐水,昌意降居若水。”《山海经·海内经》亦有“昌意降处若水”的记载。而若水一直被认为是四川的雅砻江。

同样道理,居高临下的三苗族虽然暂居瞿上,但不会在瞿上盘桓太久,他们一定会急不可耐地从瞿上下到成都平原,因为那里的气候和环境,无疑是他们所喜欢的。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大妙。从山地来到平原,三苗族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带有敌意的土著人群。由于人数不够多,他们被成都平原上的土著居民包围。无可奈何,为了自保,他们在成都平原上建立起自己的城堡——鱼凫古城。于是成都平原上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这个鱼凫古城,在今成都市温江区万春镇附近,它被众多土著居民所筑的城堡包围着,成为成都平原上众多城堡中的异类。

鱼凫古城的周围,有众多的城堡:

正南面,是位于新津县城西北5公里处的宝墩村古城;

西南面,是位于崇州市西南25公里的隆兴镇紫竹村古城;

正西面,是位于崇州市北16公里的上元乡双河村古城;

西北面,是位于都江堰市南约12公里的青城乡芒城村古城;

东北面,是位于郫县城北约8公里处的古城村古城;

西南面,是位于大邑县的盐店古城、高山古城。

这些史前古城,时代约相当于龙山文化晚期至夏代,绝对年代约为公元前2700年至前1700年。考古学上称之为宝墩文化。

宝墩文化的古城包围圈里,鱼凫古城处于正中间。每个外围古城,距鱼凫古城只有几十公里。除了东面没有古城址,仅以北、西、南面而言,鱼凫古城已经被宝墩文化的几个古城严密地包围起来。

鱼凫古城的东面没有宝墩文化古城遗址,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还没有被发现;二是东面地势偏低,4000多年前,此地有可能是沼泽地。而后一种可能性很大,成都平原是湖相沉积,四川盆地的水潴留于此,当地宝墩文化土著居民的发展受到限制,因此只能利用东面沼泽而从其他三面来包围鱼凫古城。

关于这个判断,当然不是无稽之谈。在中国地图上,数千年以来,唯有成都这个城市自建城以来从未搬迁过。但成都的区位和市区,确实有一个由西向东迁移拓展的趋势。(www.xing528.com)

成都市区的东面,应该有一个沼泽渐次干涸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鱼凫古城的居民并非成都平原上的原住民,他们的人数与宝墩文化的土著居民相比,是少数,难免会遭到排斥和打击,双方的纠葛与矛盾自是不断,甚至会发生流血事件。

我们可以想象,这些外来的三苗族在成都平原上必须小心谨慎,必须与周边的城堡主人友好共处,这成为他们立足的生存之道,否则就有被土著人围攻甚至被消灭的危险。

这一段时期,是成都平原城堡林立的史前时期,也是行将迈入文明时代的时期,即考古学家所称的宝墩文化时期。

在成都平原的边缘高地定居下来的三苗族重操旧业,开始了他们曾经在江汉地区营生的渔猎方式。由于他们用鱼凫(俗名“鱼老鸦”)来帮助捕鱼,所以周边的土著居民便称他们为鱼凫族,而他们建立的古城,也被称为鱼凫城。久而久之,鱼凫古城这一古地名便穿越千百年流传下来了。

三苗族还带来了江汉地区的稻子,种植水稻,作为辅助经济。成都平原种植水稻的历史就此开始。这也就解开了考古学家感到困惑的谜题:为何这一时期的成都平原主要种植粟米,却有少量稻作的存在?原来稻作是江汉地区三苗族的杰作。

当然,被称为鱼凫族的三苗人也并非过得惬意,身处土著居民的包围之中,自然不满意现状。他们也想拓展自己的势力,但鉴于实力有限,他们只能等待时机。

稍晚时期到达成都平原边缘的另一部分三苗族,接受了前期到达成都平原的三苗族的经验教训,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进入平原的路线,即通过彭州天彭阙这一“瞿上”高地进入成都平原。在进入成都平原之前,他们先在天彭阙俗称“海窝子”的地方稍事停留,因此史书上留下了“鱼凫王田于湔山”的记载。湔山即龙门山的一段,位于彭州“瞿上”附近。所谓“田”,即田猎,指从事渔猎与稻作活动。这是他们伺机下到平原之前的过渡时期的经济形态。

后来机缘恰当之时,这批三苗族便直下成都平原,来到距彭州“瞿上”不远的广汉三星堆。

我们现在来看,这一迁徙路线比较靠谱:由三星堆向西北方向略作移动,便是彭州天彭阙即海窝子,两者相距不过十数里,整个地势正是处于由盆地山前地带过渡到成都平原的地方。

广汉三星堆位处河流水泊的平原,特别符合这批三苗人的期望。他们在广汉三星堆一带建立城堡,从事着使用鱼凫捕鱼的打鱼生业和稻作经济。他们留下的陶器及其他文化遗迹,在我们今人看来,与江汉地区的某个文化(有学者命名为“白庙文化”)基本相似。一些考古学家认为,与三星堆文化遗址二、三、四期陶器相类的江汉地区的这支考古学文化,与前者应该是同一个文化。

虽然目前结论并不统一,但两者文化传统的一致,使我们有必要将他们联系起来。

距今4000年左右,成都平原和江汉平原同时出现了使用相同器类——陶器的部族,这意味着什么?是偶然吗?是巧合吗?显然,都不是。这只能表示他们属于同一民族集团。江汉平原上的这个部族属于三苗集团,那么成都平原上使用同类陶器的部族,无疑也是外迁而来的三苗族。

创始广汉三星堆文化的三苗族,同样被成都平原上的土著居民称之为“鱼凫族”。我们目前在三星堆遗址发现的二、三、四期文化遗存,以及最初的古城遗址,都是鱼凫族的杰作。

比起鱼凫古城的居民,三星堆古城的居民要幸运得多,至少他们没有面临被土著居民包围的困境。但要改变处境,也需要等待时机。

那些随同三苗族沿江迁徙的旁支夏人,本来准备下到成都平原,但见到三苗族被土著群族包围的窘境,而他们人数更少,便不敢造次;何况,他们本以山地农业为生业,更习惯在“瞿上”高地生活,所以他们就在成都平原边缘的山地,即都江堰、彭州一带的山地长期滞留下来。

这一带的浅山区,传统生业是旱地农业,以粟和块茎作物为主,与这些旁支夏人昔日在豫西南、鄂西北地区的生业是十分相似的。

考古发现,鄂西北、豫西南一带发现的青龙泉三期文化(有人称为“石家河文化青龙泉类型”),是以旱地粟作为主要的经济生业,再辅以渔猎经济。这一带的青龙泉三期文化,特别是淅川下王岗遗址,明显受到先二里头文化(王湾三期文化)的涵化,最终被同化成为夏人。原本是三苗人,但被夏人同化,成为夏族的旁支。这一过程,就是“舜却苗民,更易其俗”的结果。

由于他们常年在平原边缘山地进行农业种植生活,相对在岷江流域的高山上放牧的“云上民族”羌人而言,他们生活在较低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后裔在春秋时期被称为“氐人”,意即“低地之人”。而岷江将要流入成都平原的那段,又被称为“氐水”。氐水的得名,显然与氐人在此居住、生活有关。

氐人很有可能就是后来古蜀文献记载中提到的“柏灌”族。著名民族史学家蒙默先生对此有研究,他指出:“柏灌可能是成都平原西北地区今都江堰市‘灌口’‘观坂’一带的土著。”

当然,这种推测,主要与氐人的文化特性有关。

关于柏灌的来历和历史,早期文献上一直暂付阙如。我们只知道后期的零星记载,如南宋蔡梦弼《成都记》云:“柏灌氏都于瞿上,至鱼凫而后徙。”此说当是故老相传而作者追记的。还有《蜀王本纪》辑佚中的零星记载。从其名字看,文献多异,或灌(柏灌),或権(折権),或濩(柏濩),或雍(伯雍)。总之,其名字与鸟有关,因为这些名字中都有“隹”字旁。在古文字中,“隹”就是鸟的意思。可知,柏灌族人的生活习俗或图腾崇拜是与鸟有关的。

虽然现在还无考古学资料证明,但是我们推测,古人将柏灌部族与鸟联系起来,可能是基于氐人的头饰插鸟羽的这一文化现象。

今天岷江流域的平武县白马人,历史学者基本都认为他们是氐人的后裔,白马人无论男女,头部都插有鸟羽装饰。因此,柏灌族的得名,很有可能与他们头插鸟羽装饰有关。

氐人以农业种植为生业,从事旱地粟作农业,渔猎和采集只是农业经济的补充。柏灌族以农为本,史书记载“柏灌氏观坂务农”。氐人活动的范围也与柏灌族活动的范围基本重合,都是在成都平原边缘的山地一带。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时,其水利建筑工人,多是来自都江堰、汶川、彭州等地的氐人。罗开玉教授所著的《中国科学神话宗教的协合——以李冰为中心》一书,对此有详细评说。

氐人中流传的神话传说,也表明他们的祖先与三星堆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

中国神话,无论是《西游记》,还是《封神榜》《宝莲灯》,抑或是《三教搜神源流大全》及诸多道教神谱,都提到有二郎神杨戬、梅山六兄弟。他们都是厉害无比的神,提到籍贯,又都说是灌口即今都江堰人。而二郎神“纵目”,文献记载蚕丛“纵目”,三星堆青铜器也有纵目人形象,现今的白马人的戏剧表演又有纵目的面具。这些传说和现存的文化现象,肯定不是一种巧合。

古代文献常将柏灌与蚕丛、鱼凫并列起来,称他们为蜀王,显然他们之间有密切关系。《华阳国志》说他们各称王数百年,仿佛与尧、舜、禹一样,彼此之间有前后承袭的关系。

实际上,他们之间并非前后承袭的关系,而是部落联盟的关系。因为我们从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三星堆青铜人像能够看出,他们之间颇有差异,不会是一个民族,而应该是一个由多个民族组合而成的部族联盟。

柏灌族极有可能是在瞿上完成了与鱼凫族的联盟整合,成为鱼凫族对付土著族群的盟友。大约在距今3600年时,柏灌与鱼凫、蚕丛共同构建了三星堆青铜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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