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先民信奉的宗教,必然会在他们的宗教用器上有所体现。所以,我们先来看看三星堆先民有些什么样的宗教用器。
除了青铜人像、青铜面像,涉及宗教的用器还真的不少,有青铜神树、青铜神殿、青铜神坛、太阳形器、青铜兽面、青铜眼泡等。至于礼器中的玉璋、玉璧、玉戈及青铜礼器,有时也用于宗教仪式。
在这些宗教用器之中,青铜神树颇为引人注目。三星堆大型神树有两件。一件由底座、树身和龙三部分组成:树身主干挺直向上,其上套铸有三层树枝,每一层三枝,全树共九枝;每枝有一朵花,全树共有九朵花,每朵花上都有一只鸟,鸟均为鹰嘴状钩喙;底座和树干上附着一条龙,龙头的鼻、额部各长有一弯角。另一件由底座和树干组成,由于残破得厉害,至今未能复原。其底座有三面,每面都有一个人物图像,其形象与青铜大铜立人像相似,只是身着短袍,双膝跪坐。
其他几种宗教用器也很独特:神殿属于亭阁式建筑,屋顶呈四面坡形。神坛由兽形座、立人座、山形座和顶建筑四部分组成。太阳形器为圆形,正中的阳部凸起,周围五芒呈放射状,芒外围以晕圈,芒端与晕圈相连接。
看得出,三星堆出土的宗教用器是很有特点的,这些宗教用器至少在国内是没有见到过的。
由于三星堆青铜文明在国内没有多少可比性,因而迄今为止,有关三星堆先民的宗教信仰也是一个很吸引人但又折磨人的话题。
三星堆先民的宗教信仰是萨满教?抑或是神权和王权合一的宗教?还是其他的宗教?如果按照非此即彼的逻辑思考,我们很容易走入认识的误区。
各种迹象表明,三星堆先民的宗教信仰是一个并不单纯的宗教。三星堆先民的宗教是一种经过“宗教涵化”后的宗教。也就是说,是个混合类型的宗教。
与三星堆文明是个混合文明一样,三星堆文明的宗教明显有着两种以上的宗教因素。
从大青铜立人像来看,他头戴冠帽,身着袍服,手握金属响器(铜龙柱形器)和金杖等法器,又有能够通神的神树(萨满教中的神树是通天地的“宇宙树”),的确像是萨满教。
但又有一些疑问。通常萨满行法术时,要口诵咒语,手击皮鼓,手舞足蹈,然后进入恍惚状态,才能与鬼神相交通。三星堆文明中却只见巫师手握法器肃立状,未见有行法术的姿态和形状;萨满法术的重要用器——皮鼓也未见到。而且,作为宗教崇拜的用物——独特的青铜面像和青铜人头像并不见于世界各地的萨满教的仪式之中,古代有关萨满教的记载之中也无此物。
萨满教举行法术的场所也比较随意,不一定要有神殿一类的专门场地。神坛在萨满教中也很罕见。萨满教并不崇拜太阳神,也无祖先崇拜、图腾崇拜或信仰。
三星堆文明既然是一个混合文明,与西亚文明有着文化上的联系,会不会在宗教上也有着联系呢?顺着这个思路去找寻,果然不出所料,二者之间确有某种联系。
西亚的美索不达米亚是世界上最早制造青铜人像、青铜杖和青铜像金面罩的地方,它的历史悠久,其青铜制造技艺闻名于世。三星堆青铜文明从时代来看,要晚于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因而是受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影响所致。准确地讲,是受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苏美尔文明影响所致。
同样的道理,既然美索不达米亚的青铜制造和青铜艺术影响了三星堆文明,那么这一地区的古代宗教也会影响到三星堆文明的宗教形式。
虽然说位处中国腹地的三星堆文明与遥远的西亚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文明确有文化上的联系,但是要人完全相信这个判断,特别是相信二者之间有宗教上的联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信许多人对此都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可以肯定地说,上述判断不会是“关公战秦琼——挨不上”。
让我们来对比一下三星堆文明和苏美尔文明:苏美尔有神庙、神龛、祭台,三星堆有神殿、神坛、祭坑。苏美尔有与人同形的诸神像,三星堆也有与族人同形的诸神像。苏美尔有“至高至远”的守护神“安努”和半人半兽的拟人神,三星堆也有超凡的“千里眼、顺风耳”的守护神“蚕丛”和拟人化的青铜兽面(拟人神)。
苏美尔有“帕特西”,既是一国之主,又是祭神的祭司,握有代表通神和权力的青铜杖,身着长长的袍服。三星堆有“蚕丛”“柏灌”“鱼凫”,既是一国之主,又是事神的“群巫之长”,握有代表通神和权力的金杖,也身着长长的袍服。
三星堆守护神——青铜纵目戟耳面具
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还崇拜太阳,他们所信奉的神鸟图,被称为“沙玛什”,意为“太阳”。恰巧,三星堆也出土有神鸟的神树及太阳形器。
美索不达米亚的乌尔王陵出土有黄金神树,上有带翅的山羊;安那托利亚出土的青铜神树,上面也有各种青铜人物和动物的小雕像。三星堆的青铜神树上面也有许多鸟和小动物像。
三星堆文明中的金杖、金面具、青铜人像、青铜人头像、青铜兽面像、青铜神树等一组器物,均是古代中东西亚青铜文明之中常见的文化因素。特别是权(金)杖,在青铜时期的两河流域文明中,常见于当时的石刻和绘画艺术品之中。而这组器物在中国其他地区却难得一见。
苏美尔文明中的“帕特西”
苏美尔文明中的巫师与青铜神树 (浅浮雕)
三星堆文明中的青铜神树
谁也无法否认,在三星堆文明中存有两河流域文明因素。
再联系到三星堆青铜文明中的青铜器分铸工艺、芯撑设置工艺和铜片镶嵌补缀工艺和切割方孔等工艺,这些青铜工艺最早见于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苏美尔—三星堆,两者青铜工艺如出一辙,可以肯定,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文化上的紧密联系。
一个族群,不仅自己的威权代表物权杖,甚至连宗教形式和用物这样最重要的文化特征都与别的文明相似,我们就不能对此等闲视之,更不能轻慢忽视。
两者如此多的相似,能说是一种偶然吗?
古代人们跨越远距离的能力和文化交流的能力,可能大大超过我们的想象。
当然,三星堆文明也曾受到殷商文明的影响,其宗教也包含了中原的文化因素。(www.xing528.com)
三星堆神殿由一个神兽作基座,这个神兽的形状、纹饰与殷商青铜器有些相类。其神树基座由几何形纹、云目纹、窃曲纹、兽面纹等组成,这些纹饰大多是中原青铜器上常见的纹饰。
不过,三星堆先民似乎更愿意接受来自西亚的宗教形式。也许,他们在接受西亚传来的青铜制造工艺的同时,也一并接受了古西亚人的宗教观念。
如果我们怀疑三星堆人与西亚人文化交流传播的能力,那么我们的视野就会变得局促,难免一叶障目,思维也会像鸟翼被束上了黄金一般。
因此,我们不能作茧自缚,而是要开阔眼界,让思维像自由的鸟儿一样飞翔。
现在,罩在三星堆宗教上的面纱已经揭开了。
三星堆先民的宗教其实是西亚苏美尔宗教和流行于中亚、小亚细亚和我国北方的萨满教的混合类型,是一个“涵化”了的民族宗教。
这种宗教和我国其他地区同时期的宗教大不相同。
它有自己的宗教场所——神殿。
它有祭祀的场所——神坛。
它有崇拜的神物——太阳、龙、鸟和眼睛(铜眼睛和铜眼泡)。
它有自己的保护神——“纵目”的“蚕丛”等。
它有自己的诸神——各位与族人同形的神像(青铜人头像)。
它有自己的通神用物——神树和金杖。
它有自己的献祭供物——象牙、兽骨。
我们不妨来设想一下当时的祭祀场景:
这是一个清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鱼肚白的天空上晨星还在闪烁。
三星堆的神殿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神殿是多层的亭阁式建筑,殿顶部是四面坡形,清晨的阳光给它涂抹上一层亮色。
神殿的顶部内收成方台,台上有下身着裙、腰间系带、赤足跪坐的人。他们双手执握着玉璋,神色凝重。
神殿悬挂着太阳形器,恍若白昼;到处点缀着铜眼睛和铜眼泡,犹如满天繁星。如若身临其境,不免有清冽严冷之感。
神殿内设置着一个神坛。神坛由兽形座、立人座、山形座、顶座四层组成。立人座、顶座上都有事神的祭师,他们头戴冠帽,身着华丽的袍服,双手相握,肃穆站立。环绕着神坛排列的是那些与族人同形的诸神偶像:全族人的守护神——双目柱形凸起、双耳鸟翼形伸展的青铜面像悬挂在正上方;两旁悬挂的是青铜人像面具;下面正中是头戴金面罩的青铜人头像柱,两旁是一般的青铜人头像柱。
苏美尔文明石雕上穿袍服背羽翼的首领和握权杖的统帅
身形伟岸的大巫师头戴花状冠帽,身着华丽的袍服,双手怀抱器物(疑是龙柱形法器),在众巫师的齐呼声中赤足走进神殿,站在法台上,面对着神坛。两边是两座青铜神树。
身旁跪立的小巫师手捧着金杖、玉璋,或头顶做法术用的器皿,以供大巫师做法术时使用。
还有些单腿跪侍的侍从。
大巫师对着通天地、通上神的神树,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两手晃动着通神用的法器;最后举起金杖——金杖上有着鹰与鱼的图案:鹰翔高空,鱼潜深渊,能通达天地,交通人神——以王者的身份宣誓,承诺对神的忠诚。
大巫师肃穆而又威严,在他身上,王权和神权如此和谐地合二为一。
三星堆文化中的青铜 龙柱形法器
三星堆文化中的头顶祭器的青铜小跪人
三星堆文化中的单腿跪坐的青铜小人
三星堆先民的宗教祭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我在脑海做过多种设想,无论怎样设想,都不外乎是这样的感觉:凝重、威严、神秘、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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