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寻常的工友和民众表演

观众大半都是附近的老百姓。一位同学站上舞台说：“本校同学自动把座位空出来，让还没有座位的老百姓坐。”立刻有人回答：“这里有位子！”我想，要在我们学校的话，大概没有人做这种号召的，既不会有这种不识相的人，也不会有人响应他说“这里有位子”的。

第一个节目是小学部同学唱歌，一位小朋友指挥，孩子们一本正经地唱，最小的孩子，才不过五六岁大呢！

一位音乐教员玩了好几套魔术。之后，是戏剧组一位同学编导的独幕戏《不太平》。他写物价高涨的原因不是“下江人”来了，而是战争的关系，以及日本人来了该“怎么办”。在我们这几位“超级”观众看来，剧情的发展的确简单，只能算非常幼稚的习作，然而老百姓们很欢迎，当台上那个老太婆在怪“就是这些“下江龟儿子”来了！看嘛，米今天又涨了”，她的幺儿向她解释这不该怪“下江人”，该怪日本鬼子的时候，台下的老百姓一个个都朴实地不自觉地点着头；当日本人打来，顽固的老太婆和她的幺儿都参加进游击队，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报告节目的人说：“现在是金钱板，孙治安的。”台下马上大大鼓掌，不少的人同时呼着“要得！要得！”我不晓得孙治安是何等人，一问才知道是个喂猪的工友，原先是“凤凰寺”的和尚，是叫僧治安，不叫孙治安。

奇怪！我们学校无论开什么会，工友们的任务，不外是搬搬桌子板凳罢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工友也可以上台表演的，奇怪！奇怪！

僧治安的金钱板，唱得硬是要得，一会儿“孤工南北二京都走遍”，一会儿“日本鬼子龟儿不要脸”，一会儿“日本鬼子哦，这回打贵州哦，跟老子所为那般！”态度很自然，绝不面红耳赤，好像一个很有舞台经验的老演员，唱完了最后一句“明年到东京去听我打金钱板”，向观众拱手作个揖，笑吟吟地便下场去了。(www.xing528.com)

更使我奇怪的是老百姓也有节目表演，大约有三十个人光景，有的头上包着布帕子，有的手里捏着一根叶子烟杆。先唱歌，唱了《打倒日本》《锄头舞歌》《保家乡》等，唱得不算好，但他们居然记得清歌词，唱得准音阶，念的字台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唱完歌他们打“柳连柳”，由一个提头唱，唱的是“一根竹儿嫩幽幽，王公子坐船下扬州”和“秦雪梅”“赵玉娘”之类民间唱本上的词。其余的人帮腔，帮腔的上句帮“打哎打日本”，下句帮“打哎打日本，杀汉奸”。

最后，“凤凰剧社”演出独幕喜剧“禁止小便”。孩子们神气十足地假扮成年的公务员，活灵活现地刻画出官场腐败来。

这晚，我睡得很好，倒上床便“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