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我两次赴北京,都去探望戴先生。
她住在政府为她安排的新居华侨新村,与著名画家吴作人夫妇为邻。房子很宽敞,客厅里的一幅水墨画勾勒出女主人的品格:一簇红莲,白鹤翱翔其间。上题:健羽冲寒立,池塘色复鲜,昨宵风雨后,万朵灿红莲。原来是著名画家黄永玉为她画的。专为她设计的练功室,四周镶了镜子。她把恩师拉班和尤斯两幅照片摆在练功室,还缀上她亲手做的小白花。足见,她很看重这段师生情。
“戴先生,你都快七十岁了,还练功吗?”
她愉快地说:“练呀!前些时候去大庆油田,去北京郊区为工人、农民排舞。我正在办全国的拉班舞谱学习班。学了舞谱,可以用符号准确、迅速地把舞蹈记录下来,只要有一份舞蹈总谱,就可以彼此学习相互的节目,不必请人教授了。”尽管“文化大革命”历尽磨难,尽管仍然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也饱”的孤单生活,但她意志弥坚,又在开拓艺术的新天地了。
我说:“戴先生,应该找一位既懂舞蹈,又懂文学的人,为你写一本传记。”
她摇头笑着说:“我最怕回忆,我的脑子只想着今天和未来。”
我说:“这也是为了未来的舞蹈者嘛!”
“好!有空了,我会自己用英文写的。”我等待着她的自传出版,一等又是十年。到了90年代,我多次向中央芭蕾舞团的朋友打听消息,都说她常在国外,我以为她也像许多人那样去国外探亲访友度晚年了。直到不久前,我才从叶姐那里知道:戴先生潜心研究中国舞蹈起源,有独到的见解,又忙于推动国际舞蹈事业发展的诸种活动。
近来没有机会去北京,只好通过在京的育才同学和她联系,然后电话采访。
电话里传来了她的声音,依然是一串串像英语的发音,依然那么亲切,那么清脆。“戴先生,记得吗,我是育才学生,在疗养院见过您。”
“噢!昨天听杜鸣心说了,很高兴你来电话。”
我请她介绍近二十年来的国际活动。(www.xing528.com)
她告诉我,八九十年代以来,她经常去意大利、英国、美国、法国、日本,以及中国香港地区和台湾地区,或应邀作国际芭蕾舞比赛的评委,或去讲学,或带着她研究的中国舞蹈的成果去参加国际学术交流,或就国际舞蹈发展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研讨,包括拉班舞谱的研究。不久前,她刚从香港讲学回来,9月将去加拿大作为期一个月的讲学,休息两周之后,又去希腊参加学术研讨会。
她还说,近二十年来,为了探寻中国舞蹈的起源,曾多次到中国西南部,包括古丝绸之路,实地调查,采风,去得最多的是有二十三个民族的云南省,最近一次到云南少数民族地区是1995年,时年已七十九岁了!
她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涉及中国历史、人类学、民族学。经过研究之后,我可以确定地说:中国舞蹈之根在少数民族。”
“我以少数民族舞步为基础,编导‘人人跳’。我推广‘人人跳’,老头和年轻人都可以参加,中国人和外国人都喜欢。我在英国、法国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都提倡‘人人跳’,法国人着了迷,说应该在法国成立‘人人跳’分会。”
说着,她开心地笑了!
我请她回广东家乡看看,我“诱惑”她说:“新会杜阮有个牧童把石头变成羊的故事,可以编舞。”
她回答说:“是的,我的家乡有座唐朝的庙很美。1975年,我去过的。可是现在太忙了,没法想到‘玩’。”
“您的自传出版了吗?”
“没有写呐!我现在工作压力大得很哪!没有时间啊!”
令人敬佩的戴爱莲先生,是中国新舞蹈艺术的开创人之一,是第一个系统地在中国传播欧洲的芭蕾舞和现代舞,第一个发掘整理中国少数民族舞蹈的“中国舞蹈之母”(台湾地区报刊评价)。八十一岁高龄的她依然只想着今天和未来。她像《飞天》中的舞仙,穿梭于寰宇,为人类编织和平、友谊与美。
为了表彰她对国际舞蹈艺术的贡献,英国皇家舞蹈学院将英国雕塑大师维利·索科普30年代雕塑的戴爱莲石雕头像,安放在学院大厅,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舞蹈博物馆也收藏了这尊塑像的复制品。
1997年冬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