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章泯老师的鼓舞和倡议

江韵辉

育才学校的学习和生活许多方面使人感到新鲜、美好。首先使我们感到美好的是陶行知校长常在朝会上为大家朗诵一首他新创作的短诗，陶先生主张朝会应当赠送给每位师生一份精美的精神食粮；此外使我们感到新鲜的是育才学校的年轻教师们不约而同地都让我们学生称呼他（她）们大哥、大姐，因而使我们这一群流落他乡的难童倍感亲切；更让我们高兴而又难忘的是陶先生常从校外请来一些专家、学者、诗人来给我们讲国际、国内的形势，讲解放区军民怎样坚持抗日，怎么积极生产自救；也曾请诗人艾青、光未然等来校为大家朗诵他们的诗作。所有这些都使我们受到了深刻的教育，甚至终生难忘。

不过生活中有时也会遇到一些令人不快或令人难过的事，例如不少同学的家乡在沦陷区，同学们常常会因为收不到家信，不知家中父母兄弟是安是危而担心难过，甚至哭泣。因此，陶先生提倡过民主生活，每组每周举行一次生活讨论会，在同学间开展表扬、批评与自我批评，我们戏剧组也不例外，周末的生活讨论会如果有同学受到表扬，那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如果有谁挨了批评，那滋味可是很不好受，主要是还不习惯过民主生活。

记得有一次周末的生活讨论会上，一个男同学站起来对我指名道姓地说：“江淑芳同学太娇气，从不对别人提意见，也听不得别人的批评，更没做过自我批评，这样怎么能进步呢？！”会上不少同学点头表示同意，我当时立刻羞红了脸，低下了头，真感到无地自容，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身不由己地离开了会场，独自来到校门口一棵大树下去尽情抒发自己的难过和委曲……由于我一直埋头在哭泣，所以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天色有多晚了，无意中隐约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向我走来并在我身边停下。我极力克制自己，但也不敢抬头看看来到我跟前的是谁，我不愿意让人看见我哭红的双眼……不一会儿，我听见站在我面前的老师说：“天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待在这里，快回宿舍去休息。”我听出了这是章泯老师的声音，我无声地点点头，不过还是一动未动地低头坐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涌出来了……接着章泯老师带着安慰并开导我说：“陶先生提倡在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是增强我们团结、互助的好办法，我们应当好好学习并且习惯它。”我不由得抬头望着章泯老师，只见他面带微笑，耐心地等着我缓过情绪来……我一下意识到，也许是自己不对了，于是我慢慢站起身来说：“章老师，我回宿舍去了，再见。”

事过不久，育才学校的校园里传唱着一首陶行知先生作词，贺绿汀先生谱曲，名叫《我们不流眼泪》的歌。歌词的大意是：“我们不流眼泪，流泪是懦弱的行为，泪水洗不尽我的耻辱，也不能把敌人打退，中华民族的孩子们，勇敢起来，坚强起来，我们要做新中国的主人。”(www.xing528.com)

这首歌给了我具体而深刻的教育，使我认识到流泪是懦弱的行为，它既不能帮助我们洗清国耻家仇，也不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从此以后，每当我想家或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想哭鼻子时，便在心里默唱这几句歌，用它来开导自己，激励自己，使自己鼓起勇气去面对各种困难和不顺心的事情。

当这首歌在育才学校的校园里此起彼伏地传唱着的时候，章泯老师在戏剧组里提出了个深受全体师生欢迎的倡议：“把戏剧组建成个快乐的群体！”戏剧组的师生沸腾起来了，经过酝酿，大家决定把每周一次的生活讨论会改为隔周一次，另外隔周增加一次师生同乐会，这个建议一通过，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把校门外东边荷花池旁的小山头作为同乐会的最佳场地。这个小山头由坚硬的巨石形成，周围松林密布，每当开同乐会的傍晚，戏剧组的师生便三五成群地来到这座依山傍水、松林环抱的小山头。这时，西下的夕阳的余光把小山头照得通亮，大家席地而坐，同乐会的主持人宣布游艺活动开始，同学们便热烈鼓掌，欢迎老师们出节目，不是请水华大哥唱日文歌曲，就是请章泯老师给大家讲故事。

记得他为大家讲的《小宝宝游天》的故事使我们听了很开心，因为聪明、乐观的小宝宝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想出办法来克服，我们边听故事边受到教育和启迪。同学们也踊跃出节目，记得男高音金钟鸣同学经常扮演同乐会的主角，往往不等同乐会开始，他就咿咿呀呀地亮起嗓子来。于是大家便鼓掌欢迎他来一曲。而他从不让大家失望，不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唱一曲贺绿汀先生创作的《游击队之歌》，便是如泣如诉地唱一曲《嘉陵江上》。此外，具有极好表演素质的小同学王万恩很富有模仿能力，他会用系列的形体动作来模仿一列火车在敌机跟踪轰炸和扫射下穿山越岭，与敌机周旋的情境，他的精彩表演常常得到全体师生的喝彩声。歌声、笑声、掌声随着阵阵松涛声，使我感到心旷神怡……这时乡愁和各种烦恼便随风而去……此情此景令人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