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文
1946年夏秋之交的一天上午，我随师父从草街子做完道场回来，感觉古圣寺是一片出奇的静寂：球场上，没人练球了；终年不断的钢琴声听不到了；同学们的嬉笑声没有了；甚至连人影也看不见了，只见一个育才工友在挑着水默默地走着。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那样的反常，我不由得一怔，感到这是一个不祥之兆：刚才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便向师父谎称去教室看看我的课本纸笔，于是径直向第三重殿的小礼堂奔去。
同学们都聚集在小礼堂，低着头，默默地抽泣；台上安放着黑色框边的陶先生的遗像，两边是白纸黑字的挽联，台上台下摆满了用苍松翠柏和白色花扎成的花圈；同学们左臂上戴着白色的纸花。我立刻明白过来——哦！陶先生逝世了！于是跟同学们一道参加了这场终生难忘的追悼会。
尽管天气是那样的热，而我又是快步归来，并未休息片刻，然而那场景、那氛围，却使我如同处在冬天般，感到寒气袭人，但同时又使我感到有一种异于寻常的美：一种庄严的美，圣洁的美，宁静的美，凄怆的美。这种美与陶先生一生“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高尚情操紧密结合，组成了一幅“真、善、美”水乳交融的巨型图画，从而达到了高山景行的至高境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由文学组高洪仪同学宣布追悼会开始，他起了音，唱陶行知先生的挽歌，同学们用沉痛的声音唱着：
你伟大的教言
仿佛在我们耳边
你坚毅的音容
仿佛在我们面前
可是你去了
去了，你去得太早
民主的大业需要你(www.xing528.com)
受难的祖国需要你
苦难的孩子需要你……
大家唱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唱毕，高洪仪朗读了郭沫若的悼诗，其中一段最为揪心：
要我们不哭，我们不能不哭
要我们不喊，我们不能不喊
我们要哭你千声万声
喊你千遍万遍
陶先生！陶先生！陶先生！
郭沫若深受屈原影响，得《离骚》之要义，他的诗，素以想象丰富、热情奔放著称，加之高洪仪以他的诗人气质，并以他那种特有的安徽口音和略带一点四川口音读出，更显得低沉、沉痛、愤懑，更具有强大的穿透力和震撼力。这时，就在这时，人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由抽泣、呜咽而转为号啕，并以真诚的敬仰和莫大的悲痛哀悼这位“伟大的人民教育家”“杰出的民主战士”“当代孔子”“民族良心”的陨落。
2011年8月20日于红岩村
（编者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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