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恒
那一年，到重庆看话剧《安魂曲》的第二天，我生病了，右侧鼻腔突然发炎，头痛得不得了，整个鼻腔都肿了起来，浓鼻涕不断外流。有的同学说：“这是你不听话，走一通宵夜路造成的。”这个时候，我才省悟到陶校长为什么要弱者、小者坐船的爱护之心了。
当时，全体同学将坐船回校本部去了。临走时，老师告诉我，陶校长要我留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那天，我昏昏沉沉地足足睡了一整天。
我们学校的办事处，原来是一座被敌机轰炸过的大院子，院子的右边是一大片断墙残壁，乱石碎砖上长着杂草。左边是一幢未被炸的二层楼房，房主已搬走。这座楼房是陶校长向房主借来作办事处的，那是一间窄长的、放过杂物的房间，现在是校长办公室兼他老人家的卧室。我在办事处住了好几天，每天都看见办事处的老师，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陶校长也是早出晚归。只有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干，我想，该回去了。有一天，陶校长早上出去，中午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找我去，我一进门，只见房子里有张木板床，一架旧的书桌，门后有一只洗脸木架，除此之外全都是书，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吃过午饭没有？”我说：“吃过了。”这时，我才看见书桌上还有两个馒头，心想，陶校长还饿着肚子哩！他马上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对我说：“我给你找了一位鼻科专家。李宝实医生为你治鼻炎，你拿这封信去找他，他会帮助你。”同时，陶校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我说：“这瓶药，你带去交给李医生，或许对你有用。”这时，我双手虽然接过了信和药瓶，但我的两只脚却像灌了铅一样立在那里。本来我想已休息好几天了，该回校本部去了，万万没有想到陶校长百忙中为我找了这样好的医生，我怎么也移动不了我的双脚。他见我站着不动，亲切地说：“快去吧！路上当心。”(www.xing528.com)
我根据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李医生。经检查，我患了严重的副鼻窦炎，他要亲自为我动手术，我决定住到重庆南岸他的住院处去。
手术那天，我虽身边没有亲人，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感到陶校长像慈父般地守护在我身旁，李医生也全神贯注地为我动了手术。两星期后，我出院了。我感谢了李医生，告别了陶校长和办事处的老师，回到了校本部，恢复了学习生活。出乎我意料的是，厨房烧饭的老伯伯，每天给我一只煮熟了的鸡蛋。那个时候一只鸡蛋来得多么不易啊！听方与严老师说：“你们这些需要营养的学生，都是陶校长平时从卖字、写诗稿、讲课的微薄酬劳中省下来给你们的。”我们的陶校长就是这样一位平凡而伟大的人民教育家！
（原载《行知行》，1992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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