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帝国的帝国与行省

居鲁士二世作为阿黑门尼德王朝的首位国王，无疑是开疆拓土的伟大征服者。相比之下，大流士一世可谓阿黑门尼德王朝统治制度的奠基者。阿黑门尼德王朝时期国家体制的显著特征在于行政集权化、军队常备化、军政分权化和地方自治化。从贝希斯敦铭文可见，大流士一世强调其统治权力合法性的双重来源，一是阿黑门尼德家族的血统，二是琐罗亚斯德教之神阿胡拉·马兹达的恩赐。国王凌驾于臣民之上，具有至高无上的统治权力。铭文提到帝国都城的多种官职，反映出当时存在庞大的官僚机构。王室总管名为哈扎赫拉帕提，掌管帝国中央政府，监督行省事务，位居群臣之上。庞大的官僚机构无疑构成国王实现其统治权力的工具，然而地方机构的官职设置尚缺乏明确的铭文记载。

波斯波利斯“百柱之殿”复原图1

波斯波利斯“百柱之殿”复原图2

阿黑门尼德王朝最初的都城是帕萨尔加迪。帕萨尔加迪遗址出土于20世纪60年代，2004年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位于帕萨尔加迪遗址的居鲁士二世陵墓，至今犹存。大流士一世即位后，迁都波斯波利斯。波斯波利斯位于帕萨尔加迪西南40公里，距今伊朗法尔斯省城设拉子约50公里，1979年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波斯波利斯作为阿黑门尼德王朝的都城，始建于公元前520年，整个工程历经大流士一世、薛西斯一世和阿尔塔薛西斯一世三代国王在位期间，延续长达60余年。波斯波利斯的建设，耗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工匠和建材来自帝国境内的诸多地区，建筑风格融汇了巴比伦尼亚、小亚细亚、埃及和叙利亚的诸多元素，可谓继埃及法老时代之后最宏大的工程，堪称阿黑门尼德王朝的强盛标志。然而，波斯波利斯并非阿黑门尼德王朝的唯一都城，苏撒、巴比伦和埃克巴坦那亦是阿黑门尼德王朝的都城所在。其中，波斯波利斯是阿黑门尼德王朝举行重大庆典之地，苏撒则是阿黑门尼德王朝的行政中心，埃克巴坦那和巴比伦城分别作为阿黑门尼德王朝的夏都和冬都。

阿黑门尼德王朝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代。阿黑门尼德王朝统治下的波斯帝国，囊括古代世界三大文明发源地，疆域辽阔，历史悠久，族群众多，宗教文化各异。据希罗多德的记载，大流士一世在位期间，波斯帝国达到鼎盛阶段，总人口约为5000万，包括约70个族群。大流士的铭文中曾经提及臣属于阿黑门尼德王朝的30个民族，都城波斯波利斯的30根石柱代表捍卫波斯帝国的30个民族。

波斯波利斯“百柱之殿”遗址

相比于西亚北非此前建立的诸多帝国，阿黑门尼德王朝统治下的波斯帝国，疆域版图之大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行省制度则是阿黑门尼德王朝统治辽阔疆域和众多族群的首创之举。庞大的波斯帝国划分为若干行省，不同族群的自然分布和政治疆域的历史传统则是划分行省的基础。居鲁士二世在其征服的诸多地区设置行省，委派波斯贵族将领出任行省总督。巴比伦尼亚被征服后，也成为波斯帝国的行省。公元前538年，居鲁士二世任命其子冈比西斯二世出任巴比伦尼亚行省总督，亦称巴比伦王。公元前535年，居鲁士二世将巴比伦尼亚、叙利亚、腓尼基和巴勒斯坦合并为一个行省，名为巴比伦尼亚与河西行省。大流士一世时代，行省制度逐渐完善，行省数量明显增多。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列举了大流士一世时代的波斯行省以及另外的20个行省。根据贝希斯敦铭文的记载，波斯帝国的疆域包括22个行省，即法尔斯、米底、埃兰、巴比伦尼亚、亚述、阿拉比亚、埃及、地中海东岸诸地、萨尔迪斯、爱奥尼亚、亚美尼亚、卡帕多西亚、帕提亚、德兰吉安那(锡斯坦)、花剌子模、巴克特里亚、粟特、犍陀罗、塞卡、萨塔巨提亚、阿拉霍西亚、马卡(麦克兰)。

波斯帝国的诸多行省，是阿黑门尼德王朝征纳贡税的基本单元。扎格罗斯山可谓波斯帝国的地缘政治分水岭，扎格罗斯山以东的诸多族群与波斯人具有不同程度的历史渊源。法尔斯行省是波斯帝国的核心区域，享有免纳贡税的特权，阿黑门尼德王朝的兵源和官员主要来自法尔斯行省。米底行省尽管并不享有免纳贡税的特权，却因米底人与波斯人之间长期形成的盟友关系而在波斯帝国占据特殊的地位。埃兰行省位于法尔斯行省的西侧，亦是波斯帝国的重要行省，延续埃兰王国时代的原有边界。米底以东是帕提亚行省，包括赫卡尼亚(相当于里海南岸的吉兰、马赞德兰和古列斯坦)和呼罗珊，薛西斯一世(公元前486—前465年在位)在位期间，赫卡尼亚成为单独的行省，至波斯帝国末期再度与呼罗珊合并。阿黑门尼德王朝在中亚的属地，以撒马尔罕作为核心，划分为花剌子模行省、巴克特里亚行省和粟特行省。阿拉霍西亚行省位于阿富汗，犍陀罗行省大体相当于印度河上游的旁遮普一带。相比之下，波斯帝国的西部疆域大都具有悠久的文明传统，巴比伦尼亚、亚述和埃及是波斯帝国西部疆域最重要的行省，萨尔迪斯则是波斯帝国在小亚细亚的统治中心。(www.xing528.com)

阿黑门尼德王朝初期，土著贵族和部落首领权势颇大。大流士一世即位后，行省总督主要来自波斯贵族，阿黑门尼德王室成员出任行省总督者甚多，边远地区亦有土著贵族出任总督。行省总督任期似乎并无明确的时限，亦有终身任职者和世代相袭者，可谓地方之王，而大流士一世则是众王之王。行省总督的首要职责是征纳赋税，赋税包括征纳实物和征纳货币，土地税则是首要的赋税来源。居鲁士二世和冈比西斯二世在位期间，总督作为封疆大吏，不仅掌管行政税收，而且有权统领军队。大流士一世即位后，强调军政分权的原则，行省总督之外另设官员掌管军事和财政，使其相互制约，旨在避免地方层面的权力集中和离心倾向，进而强化中央集权。

阿黑门尼德王朝统治下的波斯帝国幅员辽阔，遥远的距离和复杂的地貌限制着国王对于诸多行省的有效控制，驿道的开通和驿政体系的完善则是克服自然障碍和沟通各个地区的重要方式。波斯帝国的驿道四通八达，最著名的驿道自小亚细亚沿海城市以弗所至都城苏撒，全长2400公里，另一条重要的驿道自巴比伦城经苏撒和帕萨尔加迪至波斯波利斯，此外还有自巴比伦城经埃克巴坦那、帕提亚、巴克特里亚通向东方的驿道，驿道沿途设有驿站，派驻驿使。四通八达的驿道连接帝国的各个中心城市，具有广泛的用途，既可用于官方文书的传递和军队的调遣，亦为商队旅行提供便利的条件，可谓波斯人的另一创举。公元前518年，大流士下令在埃及东部今扎加齐克至苏伊士之间开凿连接红海与尼罗河的人工运河，旨在贯通红海和印度洋水域，实现埃及与波斯本土之间的航运。据希罗多德记载，该运河最初开凿于公元前7世纪后期的埃及法老时代，运河长度约为4天航程。

阿黑门尼德王朝初期尚无职业化的常备军，而是寓军于民，兵源来自波斯民军。波斯人全民服役，服役期为20—30岁。相传，波斯人在20岁之前必须学习的三件事是：骑马、射箭、讲真话。大流士一世即位后，将全国划分为5个军区(薛西斯一世时代增至7个军区，阿塔尔薛西斯二世时代减少为4个军区)，建立职业化的常备军。除波斯人外，伊朗雅利安人的其他分支米底人、巴克特里亚人和西徐亚人亦是阿黑门尼德王朝的重要兵源。波斯帝国的军队由步兵和骑兵组成，其中步兵主要来自波斯农民，骑兵来自波斯贵族以及米底人、巴克特里亚人和西徐亚人。波斯帝国军队划分为万人、千人、百人、十人和五人的作战单位，其核心是一万名波斯步兵组成的不死军，亦称常胜军。波希战争期间，波斯帝国组建海军，兵源征募于地中海沿岸诸地的腓尼基人、埃及人和小亚细亚人。大流士一世时期，职业军人从国家接受封邑作为军饷。阿黑门尼德王朝后期，封邑制逐渐淡去，异族血统的雇佣兵数量呈大幅上升的趋势。

阿黑门尼德王朝初期，波斯帝国境内的贸易交流主要是实物交易，小亚细亚的流通货币是吕底亚和爱奥尼亚人金币。公元前517年，大流士一世实行货币改革，在帝国范围内推行新的币制，规定国王有权发行金币，行省总督有权发行银币；国王发行的金币名为大流克，每枚重8.4克，行省总督发行的银币名为谢克尔，每枚重5.6克，金币与银币的兑换率为1∶20。金币主要用于国王的赏赐，银币则是流通领域的主要货币媒介，亦用于征募军队和支付军饷。金币和银币之上均铸有波斯帝国国王的头像，可谓波斯帝国的历史创举。发行金币系国王特有的权力，行省总督发行金币则被视作反叛国王的标志。

波斯帝国征纳的贡税种类繁多，包括土地税以及市场交易税和道路通行税等。居鲁士二世和冈比西斯二世在位期间，各地缴纳的贡税尚无固定和划一的标准，因地而异，差异甚大。公元前518年，大流士一世下令实施赋税改革，废除各地旧制，重新丈量全部耕地，根据农作物种类和耕作条件确定贡税数额，贡税标准趋于常态化。由于波斯人承担帝国兵役，波斯行省免纳贡税，其余行省皆需缴纳固定数额的赋税，不同行省的缴纳数额从数百塔兰特白银到一千塔兰特白银不等，共计14560塔兰特白银，约合400余吨。此外，各地亦需缴纳形式各异的实物税，包括谷物和牲畜等，然而文献资料关于实物税的详情缺乏明确的记载。

波斯帝国的土地，包括王室地产、军政贵族和神庙拥有的地产、自耕农地产和军事封邑。国王支配征服地区的土地，作为世袭地产赐封贵族，亦有土地赐封将领作为世袭封邑。巴比伦尼亚和埃及等地的诸多神庙原本拥有大量地产，享有免纳贡税的特权。据相关资料记载，在巴比伦尼亚，神庙地产约占全部地产的十分之一。波斯帝国征服后，向神庙征纳贡税，神庙丧失原有的特权地位，地产数量亦呈下降的趋势，神庙经济随之日渐萎缩。阿黑门尼德王朝的财政岁入主要来自土地税。大流士一世鼓励垦荒，规定开垦荒地的农民，五代免纳赋税。此外，波斯帝国存在奴隶制，实行奴隶的强制劳役。奴隶的来源包括债务奴隶和战俘奴隶。在巴比伦尼亚和埃及，奴隶劳动广泛使用于生产领域。

公元前420年发行的金币大流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