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调传统剧目中原有《收姜维》,又名《天水关》,但只有“遣将”和“劝降”两场。“上路调”和“下路调”都有演出。现今能看到的最早的完整剧本是1956年河南省首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商丘专区代表团项城县越调剧团的演出本。会演前就进行认真的整理是《收姜维》成为越调经典剧目的开始。申凤梅早年在大新店戏班时从越调老艺人李明德那学得了《天水关》,但老本里的诸葛亮还有装神弄鬼的一面,申凤梅回忆说当年老师怎么教,她就怎么唱,并没有什么想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申凤梅凭借《天水关》逐渐有了名气,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愈发明显。1954年,项城县越调剧团在指导员张冠勋的主持下,成立了由李甦、申凤梅、金凤楼、马义成等人组成的剧本整理修改小组,由李甦执笔。在原来“遣将”和“劝降”的基础上,增加了“马遵坐帐”“诸葛亮坐帐”“冒名攻打”等,共设四场。经初步整理,形成一出有前情后果的中型戏,并正式定名为《收姜维》。在1956年河南省首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申凤梅与《收姜维》一战成名。事实上,年长于申凤梅的张秀卿在当时名气更大,她也演出过《收姜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由老艺人尚云亭先生传授的。张秀卿一向重视革新,并大胆吸收借鉴京剧等长处来完善越调表演。1959年,在专区越调剧团指导员杨岩石的主持下,集中了主演张秀卿、编导闵彬、技导铁照义、音乐唱腔设计吕国英等人对该剧进行整理加工。他们在申凤梅演出的基础上增加了“连环战”一场,诸葛亮派魏延假扮姜维先至天水关向太守马遵口吐反言,真姜维再来喊关便不得入。姜维先战魏延,再战关兴,三战张苞,在人困马乏之际又战马岱。姜维战不能胜,关不能回,降汉的可能性由此增加。另外,增设“连环战”一场主要是采纳了铁照义先生的建议,整个戏的排练也根据他的意见照京剧唱念做打的要求来规范,无形中使越调的表演更加精致化。客观地说,申凤梅所在的项城县越调剧团常年活跃在农村高台,其唱腔表演相对比较粗野。1960年底,申凤梅由县越调剧团调至专区越调剧团,主创人员即根据她的表演特点,在吸收了以往张、申两种演出风格的基础上继续加工《收姜维》,仍由闵彬、铁照义执导,主要是去“野范儿”,追求精致化。在剧本方面进一步强化了诸葛亮要收姜维的目的性,即收姜维并不只是收一员大将,而是在敌营中发现了一位可以继承自己事业的接班人。当年的演出已不可见,幸运的是1981年的电影版与之一脉相承,它是越调表演规范化进程的视觉记录,是“京剧艺术的越调化”,在河南地方戏偏于唱功的审美定势下另辟蹊径,与铁照义等人的努力分不开。所以袁世海1962年初见越调便感到惊讶不已,进而促成申凤梅率团晋京演出并引起轰动,这又是越调能走上大银幕、再次重兴的前奏。
电影《智收姜维》,申秀梅饰姜母,陈静饰姜妻
如果说前面的修改还只是将单折戏整理成为一出整戏的话,那么《收姜维》在拍摄电影前又动了一次“大手术”。以往的演出本虽已比较完整,但却是一出“和尚戏”,没有一名女性角色出现。电影艺术不同于舞台演出,它更重视故事的视觉化表达,受众也更加广泛,有男有女、行当齐全的演出往往会更有戏剧效果,这又直接关系到票房收益。于是,在将《收姜维》拍成电影前,剧团请来著名剧作家华而实对剧本再一次进行加工。除了在唱词上精炼提纯外,最明显的改动是增加姜母、姜妻两个女性人物,一来调剂了全剧过于阳刚的气质,二来从侧面表现了姜维的铁骨柔情,使其形象更加完整、丰满。同时增改了一些场次,由四场扩展为六场。全剧的核心是“收姜维”,为了使姜维降汉更加合情合理,编剧强化姜维上司马遵的嫉贤妒能与歹毒心肠,使观众对姜维的处境产生同情;与之相对,姜维最终被知人善任的诸葛亮收入帐下,就更会令观众感到畅怀,同时又进一步彰显出诸葛亮的智慧与仁德。例如,原本中姜维出场念“乌云遮月难出现,胸怀大志是枉然”,他有些怀才不遇,但没有过多着墨。改本中马遵刚听到姜维阻令,便不由分说责骂道“好你大胆,姜维,不过我帐下小小牙将……扯下去,重责四十”,接着步步紧逼姜维,一面责其备战,一面心怀猜忌,最后逼得姜维激动地言道:“呵……太守!兵书云,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我的老母妻室俱在城中,纵然有失,难道跑了我姜维不成?”姜维愤慨出征,马遵在下场前却唱道“姜维虽是一偏裨,居然不愧栋梁材,要防他功高把我盖,得胜时再把他步步排开”。第一场的改动不仅是交代姜维处境,也为后来马遵关押姜母、姜妻做了铺垫。原本中也曾提到姜母,但她并未出场。诸葛亮派人搬请姜母到汉营前,姜母是在冀县家中。姜维在出兵途中听到消息后赶回冀县救母,途中与埋伏的汉军作战。搬请姜母是诸葛亮的计谋,前提是利用了姜维的孝心,但这样一来多少有损诸葛亮形象,姜母及姜维后来的转变就有些突然,也少了动情之处。改本中增设姜母、姜妻被马遵关押在天水关中一场,一来是强化马遵为人奸诈;二来是增强了戏剧性,姜维至孝至纯,留在天水关中的姜维妻母是马遵对抗姜维的最好利器。一旦马遵听说姜维已经降汉,姜家婆媳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这场戏不仅刻画了深明大义的姜母与贤惠果敢的姜妻,又在最危急时刻,安排赵云率领汉军救出姜维母妻,这样就合理又合情地解除了姜维降汉的后顾之虞。至此,诸葛亮的形象愈加伟岸与可敬,人们既为姜维掬一把同情的泪水,又为其最终的归宿感到欣慰。相较于原本,这次修改可谓在人情上做足功夫,师友情、军士情、母子情和夫妻情交相环绕。全剧不仅有紧张刺激的武打场面,亦有慷慨抒怀的大段唱腔。电影拍摄完成后,将片名改为《智收姜维》,不仅强调了诸葛亮与姜维的智谋,也体现了电影强化传奇性的叙事策略。
《收姜维》是集体创作时代的产物,它从单折到整戏,再到拍成电影,前后历时近三十年。如今,人们提起越调,首先想到的是申凤梅;若再提起申凤梅的代表作,人们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收姜维》。不过,因为电影时长的限制,《收姜维》中的部分唱段有所删减,如最后一场诸葛亮劝降姜维前所唱的“远观东方天将亮”的108句就被缩减不少,今日来看不免有些遗憾。毕竟当年袁世海先生正是被这108句给震惊了。
电影《智收姜维》,申凤梅饰诸葛亮,何全志饰姜维(www.xing528.com)
1982年,河南省越调剧团晋京演出新编历史剧《明镜记》,袁世海再次亲临剧场观戏,他撰文《红梅怒放香郁浓,凤鸣重振北京城》赞扬申凤梅和越调艺术。袁世海看过越调拍摄的影片,他在这篇文章中谈到了电影与越调的关系:
在今天“四化”的伟大时代里,越调这朵花,一定会更鲜艳,更美丽,不仅仅在河南,在其他地方也要大放异彩。让越调电影走向世界,让人们知道中国的艺术还有个越调。
可以说,两部三国戏从整理到搬上银幕,一步步奠定了以申凤梅为首的越调剧团的演出风格:大气、严整、规范,唱念做打浑然一体,擅演如三国戏这样的蟒靠架子戏,以京剧艺术越调化风范在河南戏曲界独树一帜。如果说该团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逐渐成为越调的领头羊,那么这种艺术理念与美学气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进而又引领了新时期以来河南越调的艺术风格。
2017年5月,河南省越调剧团参加许昌第十一届三国文化旅游周,在许昌市许都大剧院演出越调经典三国戏《收姜维》。申小梅饰诸葛亮,田军饰姜维,魏凤琴饰姜母,张喜平饰姜妻,祝敬宇饰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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