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把感情中无法解释的现象归为缘分，缘分在很多时候成了机遇、巧合、命运和因果关系的总称，它带有浓厚的“宿命”色彩……
当同龄的男生还是不懂风情的傻小子时，18岁的贞的眼睛已经冒出了魔鬼的欲火。说不上是谁诱惑了谁，比她大15岁的端木老师似乎是在同样的瞬间深刻地感知了她特殊的存在。那是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他们身不由己地相互趋近。18岁的少女和33岁的男人，都处在一个心灵和身体欲望爆炸的阶段，因其成长、能量和渴望。他们的身体一旦结合，他们的灵魂便着火了，企图烧毁一切秩序和理性。贞急切地扑向老师的怀抱，老师像捧着甘露似的珍惜她。在这场爱恋中，现实中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只有精神和肉体急切地融合……他们在外面租房，轰轰烈烈地同居了！
四年后，他们来寻求援助的时候，手拉着手进门。在整个咨询过程中，他们牵着的手都没有分开过。贞坚持要老师兑现当年的承诺，等到她工作后把她娶回家，而老师是个有家的男人，儿子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妻子是研究院的老师。贞火辣辣地望着老师说：“你可以不选择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贞是大四的学生，由于被成熟男人开发得早，像早春的月季，鲜艳而丰腴。她咄咄逼人的声势使我感觉她的灵魂已经融化在她的肉体中。老师是个看似粗犷而实质上很腼腆的男人，也许是心理负担很重的缘故，他显得心事重重。面对贞的逼问，他搓着手不安地说：“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没有信心。我现在已经感觉跟不上你，再往后，我是一定会被你甩掉的……我这样子打算其实也是为你着想……”
贞认为，这些情况她都理解，老师更是应该很清楚。但是，既然老师诱惑了她，而她已经把自己全交给了老师，老师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贞大有非得彻底实现自己目的的打算。虽然在很尖锐地“交战”，然而他们牵着的手却始终没有分开过，贞身体的热量带着渴望源源不断地传输给了老师。沉默良久，老师说：“我宁可毁灭自己，也要让贞快乐！”
这是一场没有前途的爱情。老师可以毁灭自己的生活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然而这并不能带给贞真正的快乐。他们俩被肉体的快感迷糊了心智，全不顾除开肉体的享受外，人还有更重要的精神需求……在昆虫界，某些雄虫在交配后立即把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作为礼物献给雌虫，它的目的是让配偶有更充足的营养可以养育后代，这符合生物进化的逻辑。可老师的毁灭是为了什么呢？
我问他们：“你们是否为‘毁灭’做了足够的准备？”
贞依然颐指气使，略带委屈状；老师无语，摊开两手，无奈之极。又一场毁灭和生存、理智和疯狂、缘分和陷阱的搏斗在我面前展开。
第二次咨询是老师单独来的，他想和盘托出自己的处境，整理自己纷乱的情绪，并让我为他做个评估。老师和他的妻子是中学同学，也算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当年的他家境十分艰苦，从小没有父亲的他是靠母亲在医院做护工把他养大的。母亲为了他失去两次可以嫁人的机会，他则把母亲的爱当作奋斗的动力，以优秀的成绩考入大学。妻子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被他略带忧郁的艺术气质（他在画古代仕女图上造诣很深）强烈吸引，排除了一切障碍嫁给他，而这种反差带来的后果是他对妻子的感激远远胜过对她的爱。遇见了贞以后，他真正找到了做男人的感觉。和贞在一起，在性的方面，他自由自在、愉悦而满足，然而他的灵魂因此受尽磨难，每天都处在激烈冲突的痛苦中。自从他和贞在外租房同居，妻子就已经感觉到，但是她默默地忍受着。他知道她的行为语言强调的底线：维持这份婚姻。妻子以自己的行为告知老师她的要求，老师尚存的一息理性也只是那样：把其他都给了贞，却把名分留给了妻子。现在，是老师面临着毁去自己最后那丝理性的时候，他是沉重、焦虑而又万分痛苦的。他知道，将毁灭的绝不只是婚姻，还包括妻子的生命、儿子的成长、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意义等所有的一切。但是他没有退路，与其让贞破釜沉舟端出他的“行为道德问题”，让他的妻子和孩子顶着个“变态”“色狼”家属的臭名声，不如就让他因“婚外恋”而被议论和受责备，那总比被起诉强多了……
现在，纵然他想回头也已经千难万难，难于上青天！他已经进入了缘分的陷阱！
子夜时分，做完广播节目后，我收到了贞发来的消息：老师对妻子摊牌，提出离婚，他的妻子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www.xing528.com)
我知道老师“走向毁灭”的程序正式启动了。
当老师十分艰难地说出要离婚的意思后，他妻子的感觉是仿佛等待已久的那只鞋子终于落下来似的松了口气。从此，她可以不必再忍受那种被抛弃、被羞辱而又无望的等待！从此，她可以死心了，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孩子总会自己长大，即便有母亲陪伴，那种心如死灰、毫无生趣的妈妈又能给他什么！僵持了好长的时间，老师去了书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谁也无法入睡。老师慢慢撑不住了，他开始迷糊，突然惊醒过来，冲过去看妻子，发现她已经安详地闭着眼睛。
再过两天，贞给我打电话，她的声音气若游丝，那种干枯和虚弱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她说这两天里她似乎经历了生死关，曾经想过放了他，但是没有他的日子实在太难挨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用工具她的生命也会自行消亡。她没有能力支撑没有爱抚的生命，她已经处在一个两难情境中，任何结果对她都是残忍的。她不希望自己毁灭，也不愿意别人毁灭，这种严重的心理冲突几乎使她身心瘫痪。
当一个女人或者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或者女人深深吸引而又不可理喻、难以接受时，我们便感慨缘分使然。缘分在很多时候成了非理性、“玄学”的代称，纵然是刀山火海，因为是缘分，就在劫难逃，于是我们就把自己交给了缘分。难道缘分是自我放纵和自我毁灭的借口吗？
缘分究竟是什么？它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是随机的还是命定的，是可控的还是不可知的？我们能够认知和分析缘分的实质吗？
假如我们以“存在”来解释虚无的缘分，那么缘分可感知、可观察、可触摸的表象就是“吸引”，那是一种丝丝入扣、脉脉相通、相契相合的融合。假如我们认同确有不可分割的缘分存在，我们就理解了“一见钟情”的爱情，也理解了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殉情、《失乐园》中描述的“死爱”。但是，我们有更多的经验可以证明，所谓的缘分是可以珍惜也可以回避的，我们珍惜的是可以使我们快乐的缘分，而回避和陷阱同时出现的缘分甚或大于缘分的陷阱。从生存或者发展的意义上说，存在是我们的第一本义，破坏我们生命和感觉的任何信息都应该被我们摒弃。无论缘分是什么，我们的现实主义态度使我们可以安全生存。
美国的心理科幻小说《塞莱斯廷预言》对缘分的假说是两个能量场契合的人在一起会形成一个场的循环，能量的对流使他们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但是两人世界的循环也会形成封闭圈而和外界隔绝，此时人们的能量场也因此而枯竭。这种假说认为缘分更多是一种磁场和能量的匹配，人们常常提及的“来电”之说，就很形象地反映了人对这种磁场的瞬间感觉。曾经有研究“爱情的生物密码”的文章，虽然只谈皮毛未及本质，但也说明已经有人在努力探索，有人认为爱情的美满度有其生物学的原因。
即便爱情密码确实存在，也不可能是决定爱情的唯一因素。人是一个高度社会化、精神化的动物，对爱情的心理感受也越来越精致。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着所谓的缘分走，跟着莫名的感觉走，其实就是跟着身体走，很可能会使自己陷入困境。两性关系至少受到三个因素的制约：生物因素、心理因素和社会因素。假如缘分是生物因素的话，也只是三分之一，而兴趣、价值观、道德感、审美和生活习惯等心理因素是脱离生理因素而独立存在的，在长期的婚姻家庭生活中，心理因素也许是更重要的。至于门第、地位、经济情况和职业等因素，我们称之为社会因素，它是脱离于生物因素和心理因素独立存在的，但是它又绝对会影响身体和心理，因为在人的婚姻生活中，虽然性是一个重要部分，但是生活的综合质量显然更重要。
不顾一切殉情的冲动并没有文明和审美的价值。在爱情、婚姻、家庭和生育、繁殖功能分离以后，性成为表达感情和健身娱乐的一部分。在这样的前提下，殉情者就是非理性者，殉情是自我毁灭的表现。贞和老师的行为就是被色欲所迷、情欲上瘾，以致不顾一切后果地疯狂行事。也许他们确有缘分，但是他们相识太晚，中间隔着太多经历，经历通过心理作用对抗缘分。纵然人有缘分，也是虚弱的。缘分的旁边常常是陷阱，只见缘分不见困难会把我们诱进绝境。
我相信并非人不够聪明才没有发现缘分的秘密，人不能洞穿缘分是进化的结果。试想假如有一天缘分的秘密像血型一样被发现，结婚前像验血那样去验血型，契合就结婚，不然就分手，那人就会少了一个永恒的乐趣：对爱情的想象、猜测、担忧等。无论有没有缘分，爱情和性都是人所必需的，爱得安全、合理、快乐和健康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探讨缘分是为了避免跟着缘分走，而是要跟着自己的快乐走，因为缘分和快乐常常不能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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