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谏陷入僵局,原有的言辞、道理君王已熟悉,如果还像推磨一样,将这些话不厌其烦地重复来重复去,将不会起到任何有益作用。这时谏臣如能更弦易辙,另辟蹊径,说出令对方惊异的话来,充分调动君王的好奇心,使之能重新调整心理,来倾听自己的进言,那么劝谏的僵局就可能因此被打破。他山攻错术,就是颇为灵验的谏诤法。
他山攻错术,是借助别人的言辞和经验,规劝君王改过。
卫灵公围着短裙与妃子们在一起游乐。子贡拜见卫灵公,灵公问他:“卫国将会灭亡吗?”子贡回答说:“从前夏桀、殷纣不承担自己的过错,所以灭亡;成汤、周文王、武王知道承担自己的过错,所以兴盛。卫国为什么会灭亡呢?”卫灵公默然。楚灵王暴虐无道,白公子张多次劝谏,灵王为此事很头疼,对史志说:“朕想要制止子张再来进谏,怎么做才好?”史志回答说:“接受他的谏言确实困难,要制止就太容易了。如果他再来劝谏您,您就说:‘我左手抓住大鬼,右手制伏小鬼藏身之处,凡是告诫劝谏的话,我全都知晓,哪里还用得着听其劝告。”’
白公子张又来劝谏,灵王就照史志的话说了。白公子张说:“从前殷王武丁能敬德慎行,和神明相通,就到黄河边向甘盘学习,后来又从黄河边来到毫都,即位三年,沉默不语思考治国之道。卿士们见他这样都很忧虑,说:‘天子主宰着整个天下,您的话说出来就是命令,如果不说话,臣下就没有办法禀承您的旨意办事了。’武丁于是写字告诉大家,说:‘因为要用我作为天下的仪表法则,我恐怕自己的德行不善,所以就不开口说话。’这以后他把自己梦见的人画成图像,遍求四方贤人,得到在傅岩版筑做工的傅说。武丁把他升为上公,让他早晚规谏自己,并说:‘我好比铁器,就把您当作磨刀石;我如果要渡过大河,就把您当做船;如果年岁大旱,就把您当作及时雨。开启您的心,来浇灌我的心田。接受您的忠言好比吃药,如果不眼花心跳那重病就没法治好。如果赤着脚走路不看地下,那脚就会受伤。’像殷王武丁的神明,他的圣德是那样的通达广大,他的智慧是那样的毫无瑕疵,尚且还自认为不能很好治理国家,所以用三年的沉默来思考治国之道。已经知晓为君之道后,他还不敢独断专行,让臣下画图像访求贤圣的人。
得到傅说让他辅佐自己,又唯恐自己荒疏遗忘,所以让他早晚教诲规谏,说:‘一定要教育告诫我,别要不管我乐意不乐意。’现在君王您有的作法赶不上武丁,却厌恶劝告您的人,岂不是难以治国吗?
“齐桓公、晋文公、都不是继承君位的嫡长子,他们奔波在诸侯各国,不敢放纵贪图享乐,一心喜好善言,因为有德而成为国君,他们为君,是鼓励近臣规谏,不制止远臣指斥朝政,让众百姓用歌谣议论政治的得失,用以上这些来自我告诫。因为这样,他们刚回国为君主时,四邻的疆界还不满百里,后来国力强盛,成为拥有一千里土地的大国,并且用盟主的身份,多次会合诸侯,至今被称为杰出的君主。刘桓公、晋文公都是这样,君王您不考虑发愁赶不上这两位贤君,却只想放纵自己,这恐怕不行吧?《周诗》上有这样的话:‘君王不以身作则,众百姓不会信任’。臣下恐怕百姓不信任君王,所以不敢不进言。不然的话,何必急切进言招来杀身之祸呢?”
楚灵王对白公子张这番规劝内心十分憎恶,嘴上还是说:“我虽然不能采纳先生的意见,但我愿意时时把它放在耳边。”楚灵王拒谏饰非,但白公子张仍苦口婆心地劝谏,他列举殷王武丁求贤若渴,从谏向善,终于成为一代明君;齐桓公,晋文公善好纳谏,时时自我戒慎,终于成为春秋霸王这些历史上的实例,讽谏灵王应该采纳忠言,取信百姓。冥顽不化的灵王把忠言当作耳边风,最终落得身死乾溪的可悲下场。
西汉初期,陆贾以辩才著称。他在劝谏刘邦对农民要采取休养生息,实行文治时,却遭到刘邦的拒绝:“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就是说,我以武力征服天下,哪里需要儒家诗书来治理天下呢?陆贾见忠言一时得不到汉高祖的理解,于是改变了进谏方式:“汤武逆取而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进而指出,如果秦王征服天下之后,“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并且强调,武力能夺天下,但不能靠它治天下。陆贾就这样以史书为根据,按逻辑推理以服人君,使逆耳之言变成顺耳之言。刘邦心悦诚服地采纳了他的谏言,汉朝因此得以延续数百年。
冯异到京师拜见皇上,光帝赐他珍宝、锦衣、金钱和细绢,并且下诏说:事变时在芜荽亭承蒙你招待豆粥,在滹沱河承蒙你招待麦饭,这种深厚的情意很长时间了还没有报答,冯异叩头行大礼答谢说:臣听说管仲对齐桓公说:“愿君不要忘记射钩的危险,臣也不忘槛车的苦难齐国就有所依靠。”臣也希望国家不要忘了河北的灾难,小臣也不能忘记赏赐的恩情。(www.xing528.com)
《反经》载:群臣皆劝刘备立号称帝,刘备不允,诸葛亮说:“过去吴汉、耿纯等人劝光武帝继承帝位,光武帝四次推辞谦让。耿纯说:‘天下的英雄豪杰都希望找到归依的明君,你如果不听群臣的意见,大家都回去寻找自己的君主,怎么还会跟随你呢?’,光武帝被群臣的诚意打动,就答应了。现在曹操篡权,天下没有君王,你是帝王的后代,继承帝业是理所当然的。我们这些人跟随你千辛万苦,正如耿纯说的那样,是为了创一番伟业啊!”刘备于是就继承了帝位。
齐高帝手下有一个老官吏叫竺景秀,因犯罪被囚禁起来。高帝对荀伯玉说:“你经常去看竺景秀吗?”荀伯玉回答说:“我多次看望他,并总是责备他。竺景秀说‘要是给我悔过自新的机会,我将吃下刀来刮我的肠子,吞下水来洗我的胃”’。齐高帝听后很高兴,便把他放了。荀伯玉谏帝救竺,便是巧借竺景秀的感人肺腑之言。
《旧唐书》载:贞观二年,唐太宗曾经独自和谏臣王斑宴饮谈话,当时有美人在旁边侍候。美人本是庐江王李瑷的姬妾,李瑗阴谋败露,姬妾被没收入宫。太宗指着美人说:“庐江王不道德,杀害了她的丈夫而把她收为妻妾,暴虐到极点,能不灭亡吗?”王斑离开座位庄重地说:“陛下认为庐江王娶这个妇人是对呢,还是不对?”太宗说:“杀人而夺取他的妻子,你还问我是对还是不对,这是怎么了?”王斑回答说:“我从管子那里听说:‘齐桓公到郭国,问那里的父老说:‘郭国是什么原因灭亡的?’父老说:‘因为他喜好善美而厌恶邪恶的缘故。’齐桓公说:‘如果像你们所说,那是贤明的君主,为什么会灭亡呢?’父老说:‘不是的,郭国君主喜好善良的人但是不信用,厌恶邪恶的人但是不除去,郭国因此而灭亡。’现在这个妇人还在你身边,我私下认为你心里认为庐江王的行为是对的,如果你认为不对,这就是知恶而不能除去。”唐太宗听信了王斑的规劝,把这个美人遣放出宫了。
贞观四年六月,唐太宗下令修缮洛阳宫,张玄素规劝他说:“陛下当初平定洛阳的时候,下令把隋朝豪华的宫殿统统毁掉。现在不到十年,又要加以修缮,为什么那时讨厌隋朝的奢侈浪费,现在又学它呢?而且,经过多年战乱之后,国家的财力,还不如隋朝,在百姓缺吃少喝的时候,像隋朝那样大兴土木,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恐怕比隋炀帝时期还要严重呢!”唐太宗听后大吃一惊,说道:“你说我不如炀帝,比夏朝桀王、商朝纣王怎么样?”张玄素严肃地回答:“如果一定要修缮宫殿,和他们一样,都要闹得天下大乱!”
唐太宗仔细琢磨张玄素的话以后说:“你的谏言是对的。”随即收回修复乾元殿的命令。他接着说:“臣子进谏帝王,古来不易,没有忠直之心,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真是‘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于是赏赐张玄素二百匹绢。
魏征感叹说:“张玄素之言,有回天之力。”无庸置疑,他的回天之力缘于极谏惊心动魄的魅力。
明朝开国初年,有一篇郊祀文里有“予”、“我”的字样,朱元璋阅后大怒,准备处罚作者。桂彦良劝谏:“当年商汤祭天时曾说过‘予小子履’;周武王祭天时曾说过‘我将戒飨’之类的话。写文章的儒生们拘泥古人之说思路不通,给皇上带来了麻烦。”桂彦良借先人之言,使作文的人免受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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