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安德森(Joseph Anderson)根据20世纪20年代文献中的普遍看法,总结了辩士的三大职能:叙事者与声优,评论阐释者,观众代表。[5]“叙事者与声优”的作用是充当最基本的解说,把陌生的影像用生动的声音表演介绍给观众。“评论阐释者”则比单纯叙事更进一步,对故事发表个人的观感,实际上形成了开放性的文本。作为“观众代表”的辩士,像普通观众一样做出情感反应,并将这种反应传达给观众,激起他们的共鸣。这些职能不一定同时存在,有的辩士只选择其中一种路线。
安德森所概括的三种辩士职能,更多强调的是辩士与电影文本之间的关系:描述文本,阐释文本,与文本共情。他们之间的微妙张力很容易被理解成文字性的,而“人声”作为辩士的根本特点,以及它隐含着的问题,却被不经意地忽略了。
亚伦·格罗(Aaron Gerow)对辩士的听觉文化特性进行了更深入的探讨,他认为在当时的日本,电影文本的意义是由辩士的“声音”来解释的[6],来自外部的人声吸引了电影观众的注意力。在格罗看来,这种观影实践与汤姆·甘宁提出的吸引力电影(cinema of attractions)并不完全相符。[7]甘宁所说的“吸引力电影”,“是直接诉诸观众的注意力,通过令人兴奋的奇观——一个独特的事件,无论虚构还是实录,本身就很有趣——激起视觉上的好奇心,提供快感”[8]。“吸引力”对“视觉”的强调,忽视了声音的维度,也忽视了观影体验在其他国家的不同表现。“听觉”作为视觉之外的“吸引力”,不是日本独有的现象,也并非始于电影时代。
辩士的艺术特征,可以往前追溯到落语(日本的传统单口曲艺)、声色(依附于歌舞伎,开幕前的宣传表演)等声音表演形式。[9]在伊朗,名为“读幕”(pardehkhani)的演出,常常出现在戏剧表演和宗教仪式中,结合巨幅的彩色画布,用歌唱和解说的方式,创造性地重述宗教故事。[10]日本也有一种名为“纸芝居”的街头表演(即“纸戏剧”)。它流行于20世纪30年代到50年代,纸芝居师充当声音叙述者,一边翻动放在迷你剧场装置中的画卡,一边讲述画面中的故事,与读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人声”对画面的实时描述,比电影的历史更加悠久,它们似乎预言了未来即将出现的幻灯解说与电影辩士。(www.xing528.com)
而辩士的声音,又在预言着些什么呢?我们可以接着提问:不同辩士的“人声”风格带来了怎样的听觉体验?这种体验会对观众的认知产生什么影响?辩士,作为“影像外的人声”,在当代的语境下将以何种面孔出现?
辩士的风格大体上分为两种:声色辩士和解说辩士。前者注重声音表现的张力,用情感充沛的配音帮助观众进入故事;后者则积极地参与文本的重构,代表着“无形的主体性”(invisible subjectivity)[11],表演重心从发声技巧转移到内在表意上。声色辩士成为造梦机器的一部分,声音表现促进了观众对影像世界的代入感,而解说辩士则是克制而清醒的,像评论家一样游离在文本内外,有时甚至会有意识地参与叙事,成为开放性文本的一部分。这两种风格虽然不相互排斥,却指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沉浸代入或自我反思。沿着它们各自的路径通向当代,“影像外的人声”也走向了不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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