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独白式的对话。角色的台词本身都是各说各话的独白,整个剧本由尔艳和袭海临死前的两封长信构成。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处理成两幕独白戏剧,或者是无场次独白戏剧。但在顺序上,此剧有意让两个角色的独白演起来更像对白一样。这是一种文本内的互文性。从剧的结构来看,它像两条线索那样构建出两个角色的心理与故事,只有把两个人物的独白连接起来才能解读全剧。从观演欣赏来看,它能延异成一种特殊的交流效果,同时让观众“误以为”是两个角色的对白,从而一直游移在“独白—对白”之间。虽然尔艳与袭海两人相互守望了三十年,却从未说过一句话——袭海是一个哑巴。因此,在物理空间上,他们是无法交流的,但在灵魂深处,他们却又是极度渴望交流的。可见在这个剧场中,独白式的交流在角色的心理层面上是允许的,同时是可信的。
二是诗意的语体。全剧以尔艳几近梦呓的独白开始,似散文诗一般,时断时续,似沉思,似回忆,似抒情,似悲吟——完全是渲染悲伤的氛围、铺垫忧郁的基调。第二段独白才隐约透露三十年深锁阁楼的“弯弯曲曲”的时光。第三段独白又跳回了尔艳“鲜艳的玫瑰像蛇一般爬上母亲的脸”的童年之梦。直至第四段独白,才揭示了尔艳痛苦的根源——她在国外曾被人强暴过。作者自始至终用隐晦的笔法使剧情含而不露、点到为止,却用泼墨似的大写意抒发人物的情感。看似一种信笔由缰的意识流,其实里面有着内在逻辑和“起承转合”的层次感。例如,尔艳回忆母亲之死的一段独白:十岁那年。父亲。冲母亲怒火冲冠。就像一头狂吼的野兽。两眼喷出骇人的烈火。用恶毒的言辞。辱骂母亲。扯着裁缝的头发。把他摔出厢房。让大狼狗撕咬他。母亲无助地颤抖着。用绝望的眼光看着我。第二天我醒来。看到精心打扮过的母亲。睡在木沙发上。嘴唇有点紫。杜鹃声里的阳光。安静如歌。但我再也叫不醒母亲了。红色的玫瑰与纯洁的百合。依然在夏天里。绚烂盛开。从此。我常常在漫长的黑夜里。坐到天明。在花园里徘徊。一整个忧伤的下午。那时我还很小。不懂得悲伤。不懂得孤独。
这段独白描写尔艳母亲的去世原因和去世的状态,背后却传达一种哀婉的意境,让观众体味死亡那可怕的魔力与奇异的魅力——如此诗意的死亡,宁静的死亡,工笔画般纤毫毕现的死亡,使得全剧本身回荡着一种冷艳的余韵。(www.xing528.com)
三是交织的复调。在文艺理论里,复调是指两种或多种独立的结构交织在一起,它们可以有关联,也可以不产生关联。《纯真记忆》中明显存在着独特的复调的叙述结构。当尔艳与袭海“你一句我一句”地宣泄着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恋时,就像歌剧里的二重唱那样,有时两人共同抒发一种感叹,有时只是尔艳在抒情而袭海在叙事。如袭海在回忆他冒死偷谷子给尔艳吃的经历时,尔艳却在洋洋洒洒地叹息着“永恒之爱”。这些独白不是随心所欲地罗列,是经过精心编排的,并于特定的戏剧情境中传达出特殊的人生况味,营造出一种特殊的节奏美感。如果说以对白为主的戏剧多表现宏观的、现实的、眼见的事件,那么独白剧则多表现微观的、潜意识的、灵魂的情感。这时,演员就不单单表达角色个人的感想,而是能以一当十地表演出戏剧性,甚至比对白更直观地揭示角色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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