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元电影意图在传播有效的前提下厘革传统观念,实现对于电影体制乃至外部世界的干涉。从《开罗紫玫瑰》(The Purple Rose of Cairo)至《鸟人》(Birdman),从《放大》(Blow-Up)至《天堂电影院》(Nuovo Cinema Paradiso),再及刚刚于戛纳首映的《好莱坞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莫不如是。同时,确有相当数量的元电影在获学院派与电影节认可的同时亦为大众所接受。然而,元电影的深层追求,即暴露现实的虚构性,却似乎始终被悬置,未能成就原初预期的理想状态——个中缘由则涉及元电影受众的观看素养。
总体说来,元电影的有效性建立在所谓“理想观众”的配合之上,即预先设定其受众具备基本的观看素养与技巧,可以自觉地区辨出文本中的元电影语言,而这些都对观众的过往观影及阅读经验提出较高要求。此前,大部分元电影研究或论述都“无意识地”忽略了观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仅仅提及作品对于自身的反省态度。对于元电影,或任一类型的传统电影来说,观众的组成结构都是一不可控因素——即便使用集合名词“我们”,但此处的“我们”仍是一假定性主体,而一旦主体是假定的,由此推演出的理论便只能建立在“假定”之上。
《楚门的世界》中,男主角楚门自出生起的一举一动都通过摄像机向外界直播,对其而言,整个人生就是一部真人秀,而摄影棚就是全世界。作为一部标准意义上的元电影,《楚门的世界》呈现出明显的自反性,探讨了媒体运作机制与观众心理,批判了庞大的资本主义电影工业体系。影片第一个大的“激励事件”为“去世多年的‘父亲’”突兀地出现在楚门面前。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又被迅速掳走的“父亲”,楚门开始怀疑周遭的真实性。为了安抚楚门——更重要的是安抚电视机前的观众——制作人将错就错,将父亲设定为尤利西斯式人物——出海遇难后漂流他方,而今才重返故土。这个一石二鸟的解决方案,不但消解了演员“乱入”带来的尴尬,而且使得节目掀起父子重逢的感人高潮。电影完整再现了这一内戏段落的创作过程:制作人一边调整摄像机机位,一边控制时间节奏,同时指挥音响部门加入音乐以烘托效果。颇具象征意味的是,电影画面与主控室监视器屏幕间的色差逐渐消失,二者融为一体,而背景音乐的声场效果亦由“有源”变为“无源”。换言之,整个电影银幕此时已化身为窥视楚门的针孔摄像机,外戏观众与内戏观众的视角就此合而为一。(www.xing528.com)
尾声,楚门的成功脱逃暗合了古典神话故事中的英雄历程,最后更出现与其所处世界的“天父”(节目制作人)直接对话、抗争的情节——对于成长在基督教体系之下的西方观众来说,这种人神抗衡的桥段无疑极具吸引力。因此,与那些消费楚门以满足个人窥私欲的内戏观众相类似,银幕前的外戏观众在同样窥视楚门的同时,亦在消费其反抗自身“宿命”的英雄历程——然而在实际观影过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自觉地意识到,此二者在本质上终究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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