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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视角:异质时刻的观察与体验

更新时间:2025-01-11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可以说,童年视角作为一种当下空间的异质性力量,具有撬动现实的启发性力量。对此,还可以借助尼采将孩童身上“野蛮、紊乱、无意识”作为天才性的论述,以及与本雅明思想关联密切的西奥多·阿多诺将“孩童精神”视为“前精神”之一的美学潜力的拓展。可以说,在为了说明艺术进入被文化教养形态视为非法纵欲和野性领域的合理性上,孩童视野与游戏精神得到美学重释。

除了通过发现天使的小女孩、复沓出现的汉德克孩童诗歌以及天使达米尔口中“扭扭脚趾”等指向原初象征的孩童经验,影片中还穿插了大量的孩童嬉戏场景,更有出现在天使对话中的“观察蕨类生长,让老师瞠目结舌的男孩”的具体孩童行为,他们都指向一种重启陌生化视角,以此打破日常审美惯性的异质性力量。

前文说到,《柏林童年》中对外物充满新奇感和观察力的孩童视角,在成人世界里能够衍生为一种对外在熟悉之物的再度陌生化视角,该思考也成了本雅明在有关城市漫游者主题书写中的“陌生性”启发。孩童对于外在物的天然“陌生性”被挪用到另一个重要的概念,即都市中的“游荡者”(Flaneur),只有保持疏离的态度和陌生的视角,才能拥有对被成人经验包裹起来的感知通道的清空,对习以为常事物的重新探索的欲望和阐释能力。换言之,本雅明正是在拥有了更加“刚强有力的器官”的晚年时,愿意重返童年现场,这个在他与格哈德·朔勒姆(Gerhard Scholem)通信中被称为“我创作的源泉,就是柏林以西”[23]的孩童经验,将那些童年时“无意间收藏的材料”重新摆上他智性思考的分析台。可以说,童年视角作为一种当下空间的异质性力量,具有撬动现实的启发性力量。

这种异质性力量可以通过影片中“观察蕨类男孩”这一幕呈现。可以说,影片的最开始,是孩童的目光让观影者与天使相遇,那么同样,文德斯借助天使的视角逆向地让观影者体会孩童视角。这一次,观影者不再依托旁白诗歌中的暗示,而是直接借助天使的视线牵引,与孩童心灵进行更近距离的接触。这一幕发生在电影开场后第11分钟左右的天使对话中:

天使达米尔:在小山林上,一位老者给一位孩子诵读《奥德赛》,孩子入神得眼睛眨都不眨,你有什么要说的?

天使卡西尔:有人在路上边淋着雨,边把雨伞收起,他浑身湿透。有一位小学生,在向老师描述地球上蕨类植物的生长过程,老师正目瞪口呆。

蕨类在植物学科上的属性,以外观微渺和生成缓慢为特点,可以说与其他相比,蕨类当如植物界的“碎屑”,这正好反衬孩童世界的与物耐心和敞开热情。熟悉本雅明孩童叙述的读者能够马上联想到与之相似的“碎屑”场景:(www.xing528.com)

“对于孩子,找到的石头、摘的花、捉的蝶,只是所有这些就是收藏的开始。看一下孩子那尖锐的视线就可以捕捉到那种收藏的热情、真实的表情。这种视线在闪着光,现在成为古道具店主人、研究者、狂热的藏书者眼中稍显模糊(getrübt)却不失继续狂热(manisch weiterbrennt)的东西。”[24]

三岛宪一认为,与碎屑物恋、收藏狂热等相扣的“童年主题”和本雅明的弥赛亚思想有紧密联系,因为“收藏的狂热与配置的散漫性”带来的世界,正好与成人“功用性至上”的日常生活构成反面。[25]倘若联想前文达米尔口中“试着粗蛮放纵些”的孩童立场,这种成人世界里对孩童经验的缅怀甚至模拟,指向的就是对某种异质性力量的珍视与追寻。对此,还可以借助尼采将孩童身上“野蛮、紊乱、无意识”作为天才性的论述,以及与本雅明思想关联密切的西奥多·阿多诺(Theodor Adorno)将“孩童精神”视为“前精神”之一的美学潜力的拓展。在《前柏拉图哲学家》中,尼采就借助赫拉克利特的观点,认为那些接近孩童天真和游戏本能的“非意识状态”是唤醒新世界的一种可能,是从文明遮蔽中打捞出想象力和创造力的途径。电影中,天使达米尔口中希望的“试着粗蛮放纵些”在尼采语境中即具身为“游戏冲动之重新活跃”[26]的意图,是成人追忆孩童经验,模拟孩童视角的开始。此外,阿多诺在前卫艺术的“前精神”的强调中也深化了尼采的这一观点。在他看来,与严肃的说教比起来,“失去理智的主体”更能够接近当代工业社会里的真实情境。对此,阿多诺甚至将“渣滓、幼稚状态、开玩笑、小丑、粗俗、平庸、儿童、野性”等去教养、去理智、去矜持、去高尚的“前精神特质”作为“非表达的立即表现”(expression immediate de l'inexprinmable)的形象的自身特征,并视之为某种意义上的真理表征。可以说,在为了说明艺术进入被文化教养形态视为非法纵欲和野性领域的合理性上,孩童视野与游戏精神得到美学重释。

再者说来,观察蕨类生长并成功使得被成人经验规训和收编的老师目瞪口呆的小男孩作为孩童元素不仅在《柏林苍穹下》绝非个例,在文德斯的其他电影中也并不罕见,比如前文已经提到过的《公路之王》就是此类典型。只不过,比《柏林苍穹下》更直接的是,它将影片结尾高潮落脚在孩童精神及其救赎意蕴上。影片中,布鲁诺回到儿时成长的地方悼念童年,罗伯特回到童年的家中责备父亲曾经的独断专行,都是在一定程度上借助对孩童记忆的找寻来完成“回归初心”的旅程。而在影片结尾,“孩童经验”在文德斯电影史上得到了一次高亮展示,罗伯特见到了一个“记录碎屑”的小男孩:他在本子上记下了在车站看到的一切,轨道、碎石、时刻表、天空、云彩……罗伯特用身边仅有的皮箱和墨镜与孩子做了交换。

如果我们熟知本雅明历史哲学中的孩童叙事,就不会对这个碎屑交换情节中蕴含的救赎深意感到陌生。通常谈论历史救赎与之匹配的是宏大叙事中的天启时刻,是政治生活中的转折性画面,而《柏林苍穹下》把神启的高光给了日常的、平凡人物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在人行道上驻足抬头的,在街角巷口与废料碎屑嬉戏玩耍的,用蕨类生长报告让老师目瞪口呆的,出现在汉德克诗歌中的,那些在战后的柏林废墟上闪现着救赎力量与希望寓言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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