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文章都把拉雪兹公墓的战斗说成是最后的一幕,其实那只是5月27日。28日,美丽城的战斗仍然在继续。先是在美丽城大街和庙区街交汇的十字路口,也就是如今美丽城地铁站出口的地方。
地铁站上面和地下一样脏乱,这里已远远地离开了布尔乔亚的、优雅的巴黎,而是移民的、无身份者的、穷人的巴黎。十字路口闲站着不少人,各种肤色的,殷殷地在等待着什么。城市的梦想在这里变成了一双粗砺的手,一对带着眼疾的、狡黠而无神的眼睛,一身不合时的衣服,和各种各样听不懂的语言。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人们会禁不住对自己说,叫穷人理智和有耐心多少是有点不公平的。进而会想,对于那些如果拿不出钱救命的氧气管就会被拔掉的人,对于那些因身体或智力的残疾被弃于街头的人,对于那些找不到工作面临饥饿的人,对于那些没有钱读书的人,什么样的上层建筑的变革会迅速而切实地惠及到他们?首要的、最最首要的难道不是需要一批好人,一批真正的好人?
两个公社领导人费雷和瓦尔兰在这个十字街口一直打到28日中午。费雷其后被捕,排在长长的由三万八千名囚犯组成的队列中,被押解到凡尔赛,在萨托利高地的一面墙前被枪决。瓦尔兰逃到巴黎富人居住的拉法耶特街,被人认出后被捕,在被押往蒙马特高地的一路上,他被愤怒的人群(人群,多么难以预测的火药筒!)打得眼珠脱落,最后在蒙马特高地女佣街和德拉巴尔骑士街交汇的路口被枪决。我在此前一天已经去过,圣心教堂后面的那个街口,空荡荡一无所有。这位国际工运组织的领导人,是公社名人中死得最惨的一位。(www.xing528.com)
最后的街垒在美丽城车站走出去约十来分钟的地方,两条彼此交叉穿过的小街,朗波诺街和图尔蒂耶街。就在它们交汇的街口,最后的街垒战坚持到28日下午一时。沿着美丽城大街,左拐先走进朗波诺街,有几家犹太人的铺子,都关着门,一家写着阿拉伯文的面包店开着,里面低低地传出阿拉伯音乐,一个头戴小白帽的男人坐在里面的柜台后,两眼阴沉沉地朝外面投过来。历史让后人知道,死去的人带走了他们的秘密,后来的人已与那一切没有多大关联。整个巴黎在1871年5月的最后几天横陈了约两万具尸体,相当于法国大革命所砍下的全部头颅的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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