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之后的保加利亚满目疮痍。赔款和割地、饥饿和贫困,使这个国家处于崩溃的边缘。
当时,一些老的资产阶级政党纷纷解体、重组,而新的政党日益活跃。1919年成立的保加利亚共产党参加了莫斯科的共产国际,以从事革命和武装斗争为己任;而在农村具有广泛影响的农民联盟已有20年的建党历史,其领导人是强有力的亚历山大•斯坦姆鲍利斯基(1879—1923)。
斯坦姆鲍利斯基是巴尔干地区著名的民主派、改革家和共和主义者。他曾在国民议会讲坛上怒斥斐迪南国王及其好战政策说:“你们原是为了实现国家的统一而宣战,但是现在,你们却谋求征服别国领土,而不考虑这些国家居民的愿望。在执行这项征服政策时,你们犯下了一系列无法辩解的暴行,从而在巴尔干各国人民中播下了无休无止的动乱和冲突的种子。”他还赞扬俄国十月革命说:“我认为,十月革命是一种必然……这次革命犹如深秋牧人在高山牧场点燃的一场大火,它烧掉了杂草荆棘,迎来的是来年的茂盛青草。”
斯坦姆鲍利斯基作为1919年11月以农民联盟为主的首届联合政府的首相,不得不背负前几届政府和斐迪南国王在参战问题上的致命错误,被迫在“惩罚性”的《诺伊和约》上签字。
农民联盟及其领导人认为,战后的保加利亚形势对该联盟十分有利,于是决定进行新的议会选举。果然,在1920年3月的议会选举中,农民联盟在议会216个席位中占了110席,一举击败各资产阶级政党和保皇党,于5月成立了农民联盟的一党政府(1920年5月—1923年6月)。保加利亚农民政党独立执政,这在整个欧洲政治实践中还是头一次。
农民联盟政府在短短的3年时间里,对保加利亚的内政外交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些改革主要集中在4个方面:劳动所有制、农业合作运动、义务劳动和教育。其中,“劳动所有制”是农民联盟农业政策的中心思想,即通过加强立法,推行一系列的改革来限制资产阶级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以提高和巩固农业小商品生产者的社会地位,实现农民联盟“耕者有其田”的纲领目标,逐步缩小城乡差别。
农民联盟的对外政策,旨在通过谈判和接近的方式,适当“修改”对保加利亚和约的有关条款,使国家摆脱“一战”后的国际孤立地位,奉行不加入任何帝国主义集团和同各国和平合作的方针,尤其是同邻国和欧洲大国建立正常的友好关系,重塑保加利亚的国家形象。
当然,农民联盟也面对许多凶恶的敌人,如“人民同盟”“立宪同盟”“军人同盟”等,这些组织具有半法西斯性质,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反对农民联盟引导国家和人民“向左转”,反对政府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反对同邻国接近和改善关系。
1922年春季,几个资产阶级政党的遗老遗少求见国王,要求马上解散斯坦姆鲍利斯基政府。国王左右为难,没有立即表态。他既不愿意得罪资产阶级保皇派,又不愿意抛弃农民联盟的领导人。他面带愁容地说:“国内的政治角逐有增无减。它们不是团结一致,共同拯救陷入困境的国家,而是相互倾轧,相互争斗。一个想推翻另一个,但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肩负目前的重担。”
1922年深秋的一天,“立宪同盟”的成员又请求国王解散议会,提前举行大选。为此,该同盟在古都特尔诺沃召开群众大会,挂出了“打倒政府”的横幅,喊出了“斯坦姆鲍利斯基下台”的口号。农民联盟也组织农民进城,冲击同盟分子的会场。两派群众斗殴,场面十分混乱。国王急电双方,希望平息此事,但这道“谕旨”却不怎么管用。国王的副官卡尔沃夫报告说,农民联盟的人把资产阶级政党的首脑打得鼻青脸肿,还剃掉了他们的胡子。鲍里斯国王听后大发雷霆,厉声叫道:“真是无法无天……我一定要这个政府倒台!”
1923年4月,农民联盟在国民议会选举中利用修改选举法的机会,出人意料地再次获得胜利。但是,斯坦姆鲍利斯基被这一胜利冲昏了头脑,产生了盲目自信情绪,提出农民联盟还要执政20年的响亮口号。殊不知,农民联盟越是强大,资产阶级政党,尤其是极右翼政党和组织就越是要加紧聚集,推翻农民联盟的统治。
1923年6月9日,反动军人集团和“人民同盟”等组织发动政变,夺取了首都的要害部门,逮捕了农民联盟政府的成员。保加利亚全国各地面对政变当局的镇压,几乎没有进行有组织的抵抗。斯坦姆鲍利斯基拒绝投降和逃亡国外,便带领少数随从躲进了森林。6月13日,政府军抓到了斯坦姆鲍利斯基,并在次日极其残忍地杀害了年仅44岁的斯坦姆鲍利斯基及其胞弟。
接着,政变当局组成了以索非亚大学亚历山大•仓科夫教授为首的反动政府。保加利亚的农民和工人试图发动一场武装起义,推翻“6·9”政变政府,建立属于工人和农民自己的政权。6月14日,共产国际视6月9日政变为“法西斯政变”,谴责保加利亚共产党没有及时组织武装抵抗,失去了一次夺取政权的大好机会。7月14日,共产国际又错误地估计形势,认为保加利亚事态的发展很可能是欧洲新一轮“革命浪潮”的一部分,于是又电告保共中央,敦促它与农民联盟共同战斗,“反对法西斯政府”。在受到共产国际的严厉批评后,季米特洛夫、科拉罗夫等保共领导人决定执行共产国际的决议,立即组织武装起义。
同年9月中下旬,保加利亚掀起了一场全国性的武装起义。在某些地区,起义者还建立了工农政权。但到9月底,各地起义先后被政府军镇压下去,近5000名起义者被枪杀或绞死,上万名起义者被捕。季米特洛夫等起义领导人流亡国外,并被政府当局缺席判处死刑。保加利亚共产党不能继续合法存在和活动,于同年10月不得不将总部迁往维也纳。这场武装起义失败了,但它在保加利亚国内外引起强烈的反响。
1923年12月3日,鲍里斯国王面对严峻的国内局势,如坐针毡。他在写给远在德国的父亲斐迪南的信中说:“事态发展的后果,对我来说已很清楚:有朝一日,不是对九月事件耿耿于怀的莫斯科,就是死难者的追随者,抑或是国外势力,会把我送到天国。”
20世纪30年代是欧洲法西斯势力接二连三发动政变和独断专行的年代,也是欧洲君主们撕下仁慈的面具,大搞专制、独裁的年代。保加利亚国王鲍里斯三世也走上了这条危险的道路。
1923年12月9日,鲍里斯身着将军服,走上了国民议会的讲台。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到议会讲话。过去,国王在议会的演讲词都由首相斯坦姆鲍利斯基代为宣读,这次他亲自出马,说明他担心是年6月9日的政变当局把矛头指向他。因此,他必须表示对新政府的信任和支持。国王的演讲词中有这么一段:“一种非常可怕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占据了我们中间一些人的头脑。保加利亚面临陷入兄弟相残的内乱。然而,由于及时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尽管令人遗憾,暴动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1924年1月9日,国民议会通过了《民族保护法》,所有的左翼政党组织,主要是共产党和左翼工会被宣布为非法,它们的活动均被取缔。同时,仓科夫政府作为一届军人政府,大搞“白色恐怖”,于3月16日煞费苦心地炮制了一套国家安全法,禁止一切游行示威活动。具有进步和民主思想的前大臣、议员、社会活动家以及普通劳动者遭到搜捕、迫害和暗杀。
既然有“白色恐怖”,那就有“红色恐怖”与之对抗。尽管保加利亚共产党领导人主张进行合法斗争,反对极左冒险行动,但仍有一些党员热衷于搞个人“英雄主义”,用恐怖、暗杀手段来代替群众的革命斗争。仅1925年4月的一个月内,就发生了两起针对国王和政府官员的谋杀案。尤其是4月16日下午发生在索非亚市中心的“圣礼拜”大教堂的葬礼仪式案,震惊了全国。在这场爆炸案中,被炸身亡者有250人,伤者上千。事后,官方公布材料称,“这是共产党人组织的爆炸案”,得到了“莫斯科的指示”。共产党则发表声明指出,这是“几个极端分子的个人行动”,与整个党的思想和行动毫不相干。至今,这个案件仍留下了许多未被解开的疑团:这些行动是否由保共策划并得到了莫斯科的指令?谋杀的矛头是否针对鲍里斯国王?(www.xing528.com)
鲍里斯20世纪30年代曾对王后说,4月15日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共产党人要暴动,索非亚要遭破坏。第二天,他先去一个村庄参加了猎友科特夫的葬礼,然后又在索非亚出席了昆虫学家伊尔切夫的追悼会。当他赶往“圣礼拜”大教堂,打算向格奥尔基耶夫将军的遗体告别时,惨案已经在15分钟前发生。国王就这样侥幸地躲过了一劫。
在紧接着的新一轮暴行中,政府当局借口共产党要杀害国王,要起义,要革命,开始在全国戒严,进行大逮捕,突击审讯。近千人惨遭杀戮。
国王感到军政府的权力越来越大,人民同政府的对立情绪日益尖锐,因而感到不安和苦恼。他在1925年5月1日的一封致友人的信中说:“冬季过得令人心烦意乱,沮丧无味:内部政党纷争,阴谋四起,疲于争斗,而仇恨和屠杀不断,这就是典型的保加利亚式的外科手术。而且,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现代国家而团结,为了人民而复仇。问题的核心是:‘我一旦在位,别人休想再上来。’或者是:‘你让位,我掌权。’在我们这个不幸的国家,这两条‘规则’几乎成了亘古不变的定律。”
鲍里斯不想再充当一枚橡皮图章,只顾签发对新政府的承认令。宪法规定,他是军队的总司令。1929年1月,他把遭到年轻军官强烈反对的国防大臣伊•沃尔科夫打发到意大利当大使,任命亲信巴克尔吉耶夫将军为国防大臣。新大臣对国王要抓军队的意图心领神会,马上向国王效忠说,军队将超越党派,成为陛下手中的工具,成为“保持国家稳定”的平衡因素。
几乎就在同一时候,一帮年轻军官受到西方极右势力的影响,成立了一个叫作“秘密军人同盟”的组织。他们认为过去的“军官同盟”完全从属于政党和政府,而他们的组织是独立的、超党派的。该同盟一开始就有将近500人。他们宣称,将为“保加利亚的民族夙愿而战斗,而牺牲”。到1933年11月,这个极端主义组织已发展到800—900人。他们召开全国性代表大会,叫嚣国家“像一堵快要倒塌的墙”,如果需要的话,“秘密军人同盟应该用暴力摧垮它”。
1934年5月17日,秘密军人同盟中央管理委员会的几名负责人在政治组织“环节派”领导人基蒙·格奥尔基耶夫家里秘密聚会,决定19日凌晨发动政变,代号为“宝剑”行动。
5月18日晚上,索非亚城防司令求见国王,并通报说:“陛下,今晚将有一场政变,但您不必担心,政变不是针对您的。”秘密军人同盟的头目彭乔•兹拉特夫将军也把即将采取的行动告诉了国王。据称,国王听了无动于衷。
政变顺利成功。政变头目们召开会议,决定派格奥尔基耶夫和兹拉特夫去见国王。政变者起草了两个文件,即做了两手准备。格奥尔基耶夫的西服右边口袋里装着新政府名单,左边口袋里却揣着国王的退位书。如果国王不签署对新政府的任命书,那就把他赶下王位。出发时,其他同伙叮嘱格奥尔基耶夫说:“可别一紧张,先掏左口袋啊!”
5月19日的索非亚依然春意浓浓。6时,东方破晓,人们迎着朝霞,在大街小巷缓缓走动,一切像往常一样平静、轻松。
国王得知政变的确切消息时,正在后花园里散步。他没有马上去接见政变代表。他知道,秘密军人同盟以青年军官为主,具有强烈的反对君主制度的思想,并同国内外法西斯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他要保住王位,又离不开军队的支持和拥戴。于是,他返回办公室,穿上将军服,佩上勋章,挎上军刀,来到接待厅。8时整,他毫不犹豫地在新内阁名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以基蒙·格奥尔基耶夫为首的新政府宣布解散国民议会,取缔一切政党活动;宣布所有工会组织为非法,禁止政治游行和罢工;撤销地方自治,加强中央集权;对某些生产领域实行国家垄断;实行严格的新闻检查制度。政变头目们还扬言,应该限制和剥夺国王的权力。还有人公开主张实行共和制。
这次政变无疑向鲍里斯提出了严重的挑战。登基的头几年,国王确实只想当一个象征性的国家元首和名义上的军队总司令,也就是学习英国王室的传统,“只称王,不管理国家”。但是,1923年和1934年的两次军人政变,都对王位构成了威胁,从而使鲍里斯走上了专制统治的道路。
1935年4月18日,国王又把自己的老师、宫廷的忠实外交官安德烈•托舍夫扶上台,接替了兹拉特夫将军的过渡政府。至此,政权便完全落到鲍里斯国王手中,保加利亚开始公开的君主专政,直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1943年)。
有资料称,鲍里斯国王主张在保加利亚推行国王领导下的无党派制度,而反对政治制度法西斯化。他意识到,一旦法西斯主义主宰保加利亚,那他就会变成毫无用处的装饰品,谁也不会听命于他。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他的岳父、意大利维克托·伊曼纽尔三世国王。有一天,伊曼纽尔请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共进早餐,墨氏对此不屑一顾,把手一挥,说他要去睡觉。这种侮辱使国王无地自容。
鲍里斯国王决不会像他丈人那样活着。1939年,他在同国民议会议长斯托伊乔·穆沙诺夫谈话时表示:
我深信,如果保加利亚国家元首想在位,那就应该执政。我们绝不能模仿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的做法。因此,我认为,在保加利亚的条件下,应由大臣和官员管理国家,议会只投票通过法律和国家预算,而不直接参与管理,这才是最合适的制度。您想让国民议会成为自命不凡的导师,我不会同意。
看来,所谓“无党派制度”,实际上是鲍里斯国王要把立法权(国民议会)和执法权(内阁)合而为一,都服从于君主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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