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完成的学习”。
自觉学习是社区学习共同体生命力之源。这是由社区学习共同体的内生性特点决定的。生长于合适的人文生态环境的社区学习共同体,不同于生长于商品经济环境的企业组织,甚至也不同于传统学校。它并不具有竞争性的特点。因此,组织规模、组织成绩、资源丰富性和成员年轻化等,这些一般意义的组织生命力的表征,不能套用来衡量社区学习共同体。社区学习共同体的生命力基于其成员生命性价值取向的自觉学习。真正的自觉学习必须是,你的内心不再被竞争的恐惧和被淘汰的恐惧所占领,不再被物欲满足和虚荣满足的理想,以及充斥商品价值的符号所裹挟。你必须敞开你的全部心灵和所有毛孔,与一个草长莺飞、繁花似锦的精神世界肌肤接触。
“我是什么”比“我拥有什么”更重要。自觉学习就是自觉转变我的人生状态,是我人生整体的积极状态,不是某个局部的积极状态。在社区学习共同体,我们独立赋予自觉学习的生命意义,选择我们自以为有价值的生命萌动的质感。这个时候,我们的潜能在苏醒,灵感在飞扬,微笑和如家般的温情都在潜滋暗长。无论我们出身多么卑微,学历如何低下,却绝不动摇我们学习的自信。因为我们的学习已经摆脱了物质桎梏下的模仿欲望,也不是“人争一口气”的反作用使然,而是在心灵完全自由状态下的生命力的自然释放。
如果将社区学习共同体和传统意义的学校相比较。我们可以发现,社区学习共同体成员的自觉学习是主动的学习,传统学校学生的学习是被动的学习。主动的“学”比之被动的接受“教”更为有效。因此《论语》中有56个“学”字,《学记》中有48个“学”字,远远超过“教”字出现的频率。自觉学习,只有在心灵完全自由状态下才会发生。孔子喜欢自觉学习,有“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等自觉学习的愉悦感受;孟子生恐教育可能妨害自觉学习,还有“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等谆谆告诫。
自觉学习是社区学习共同体成员的一种学习状态,更是社区学习共同体的一种源源不断的活力之源。如果学习是达到功利性成果的工具,而这一功利到人生的某个阶段便能实现,那么学习在那个阶段之后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而人是“未完成的动物”,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与生俱来的全部潜能。因此在生命性价值主导下的自觉学习也永远是“未完成的学习”。
自从传统学校教育将学历证书设置成为学习的目的之后,教育和学习就被认为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这种态度也被“移植”到职业教育、继续教育领域。职业资格证书或其他任何证书如同小学、中学、大学的学历证书一般,通常设置为初、中、高级,需要分阶段攻读。现在有关行政部门正在努力,试图通过比照不同证书的市场价值,使之如同人民币和外币一样可以相互兑换。这无疑强化了工具性学习观。社区学习共同体能拥有“学子”的忠诚度,在那里学习本身就是目的,它无须发放任何有形的证书。即便会有一张无形的证书,也无须拿到市场上去衡量价值,这是生命性价值,而生命性价值是无价的。
2.自觉与自愿。
人们通常将自觉自愿连在一起用,那是因为自觉与自愿都代表一种心理状态。其实,细细分辨,这两个词却可以有天壤之别。自觉是受到启发的直觉,指一种觉悟,属于人的本质意志范畴。自愿是经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指心甘情愿,属于人的选择意志范畴。自觉是内因主导,自愿是外因主导。自觉出于心,自愿出于脑。
自愿参加任何组织,这个自愿的动机都是可以自己定义的,比如参加后能以此抬高身价、用以炫耀、获取利益等等,如基于此的自愿,当“革命革到自己头上来”的时候,自愿也可能变得不自愿了。而自觉参加社区学习共同体的成员,是基于人性的作用,是快乐的学习和归属感的需求,通常是下意识的。正因为如此,社区学习共同体的成员往往自视不高。当杭州市成人教育研究室的研究人员来到一个社区学习共同体性质的学习组织爱摄生活调查的时候,其核心成员顾大伯连连摆手,在他看来,他们只是一个自学自乐的“玩家”。他们安排学习活动很松散,并不会像小学生上课一样,有固定时间、固定地点,通常是大家商量着确定一个彼此空闲的时间和合适的地点来学习交流,只不过都会自觉地做到每周至少一次。“像我们这种游击队,没啥好研究的,我们只是玩玩的!”[2]在顾大伯眼中的“松散”“玩玩”,恰恰体现了社区学习共同体自由、灵活,寓学习于生活快乐和生命意义之中的特点。这也是社区学习共同体能吸引居民自觉参加的魅力所在。
社区学习共同体的草根性,正源自成员的自觉性。社区学习共同体的内生性,源自成员的人性。组织是弱小的,人是伟大的。时时关注每一个人当下的快乐,就是时时在创造组织的远大未来。
当下定律告诉我们,人不能控制过去,也不能控制将来,人能控制的只是此时此刻的心念、语言和行为。过去和未来都不可及,只有当下此刻是真实的。正确的心态应该是从对过去和未来的恐惧中走出来,无论命运好也罢坏也罢,应只管专注于调整好当下的状态,而学习就是社区学习共同体成员调整当下状态的共同专注点。
我们找到了社区学习共同体案例百姓乐坊中的一段有趣的文字:(www.xing528.com)
小学文化识字不多的吴女士骄傲地向我宣称“我不认识的字,我就用白字标一下”。我观察到,成员们在学唱《兰花草》这首歌时,我周围坐着的6名成员之中,有5个成员用“平”“苹”或“pin”等字来标注歌词中的“频”字。访谈中,有多名学员都提到这种用自己认识的简单的字去标注不认识的字的做法和体验。特别奇怪的事情是,他们每个人提到这种做法时,并不以自己不识字而感到有什么不足或者缺陷,而是无一例外的觉得骄傲,有的是骄傲自己“发明”这种做法,有的人骄傲的也许是,这个团队对造成自己识字不多的以往经历的包容和接纳。在这里,对自己的过去可以不必刻意掩饰,缺点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呈现出来。[3]
由于杭州市成人教育研究室对社区学习共同体采用了质性调研的方法,故而研究人员采写案例中的某些细节特别值得玩味,读者诸君不妨细读以下一段摘自打铁关桑榆书院案例中的文字:
谈及精神寄托,我问陈阿姨:“看起来您现在精神很好,过得也很开心,为什么把书法当成精神寄托呢?”
“我身体很不好的,身上很多器官都切除了,身上长了很多瘤子,动手术开了8次刀(此时我明白,这有可能是为什么我感觉陈阿姨肤色比较白的原因了,但是她给人的感觉绝对不是病怏怏的感觉)。现在还有很多瘤子在身上,怕影响下一代,所以我住到敬老院里的(陈阿姨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口气格外平淡)。但是只要一写字,我就什么都忘记了。我学书法,是从学写一、二、三、四开始的……我学习很认真的。一次活动我都不肯漏掉的。就是觉得时间很宝贵,背古诗、写字,心情特好,就是时间不够用。我一有空就写字的。”
“您住在敬老院里,离这里远吗?”我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问法。
“还好,公交车半个小时。”
“您家里人会常去看您吗?”
“会的。就是他们都很忙、忙的,忙的话就、就不来。他们过年不、不忙的话,有时候会、会来的(口齿一直伶俐的陈阿姨出现了结巴,也正因为如此,我停止了对这个话题的追问)。”
似乎很矛盾的一句话,让我感觉陈阿姨有家人陪伴的时间应该并不是很多。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理解了陈阿姨“书法是我的精神寄托”的含义。[4]
是的,在打铁关桑榆书院的学习,某种程度上甚至成为陈阿姨亲情的替代,是她精神的慰藉和内心的寄托。
当我们把社区学习共同体成员的每一个“当下”连接起来的时候,就不难发现,自觉学习并不仅仅是他们学习的一种初始状态,而是学习的一种持续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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