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主义通过理性人的建构,使得人逐渐自主自立,摆脱不合理的权威和神学的监护。理性人的建构,建立在成人基础之上,儿童则成为纯洁的“白板”、无邪的“天使”和理性的起点——需要理性来培育的非理性的人。启蒙思想家洛克和卢梭是此种近代儿童观的典型代表。
与洛克的“白板”说不同,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年)是18世纪重构儿童的另一位杰出人物,其代表作《爱弥儿》是教育哲学上划时代的伟大作品。在书中,卢梭比洛克更进一步地加强了我们现今所认知的儿童地位与形象,其儿童模式建立在一个与“原罪论”完全对立的假说基础上。卢梭认为,儿童不但不是撒旦的化身,也并非空空的一张白纸,只被动地等待成年人的塑造,而是天性善良的。儿童有与生俱来分辨善恶的道德感,有他们独特的感情及理解世界的方式——孩子,是“高贵的野蛮人”(noble savages)。“本性的首次冲动都是善良的,让我们把它确定为一个毋庸置疑的定律;在人类的内心里,没有原始的罪恶存在,每一个恶行是如何进入以及为何会进入到一个人的心里,都是可以被追查出来的。”[116]
如果人性本善的话,邪恶从何而来?卢梭认为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当人类在一起建立社会和组织的时候,新的压力就产生了,这些压力诱使人们堕落。堕落之后的社会该如何重返“自然”状态?“要找出一种联合的形式,使它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来保卫和维护每个联合者的人身安全和私有财产。同时,在这一联合体中,每一个人在与全体人相联合的时候,所保持的服从仅仅是对他本人意愿的服从,而且仍然保留着像以前一样的自由”[117]。这个共同体即是国家所在。
卢梭的教育哲学与政治哲学融贯一体,其所描绘的爱弥儿是其所建构的自然社会里的自然人的形象,“启蒙运动的心智倾向于先验思考,即根据第一原则从事推理。18世纪政治理论总是要透过过去与当前社会的表象,看出表象背后的那个常数,即正确、颠扑不破的人性原则。卢梭思想即有此一面:寻找四海皆准的标准人,理性、纯真、善心的人。18世纪政治与社会思想不理会人活在既有道德、政治及社会秩序中而带来的一切。无视这一切,剩下的就是自然人,据说这才是人创生初衷的境界”[118]。
卢梭主张教育的目的在于培养自然人。他以“归于自然”的性善论为依据,认为“天性的最初的冲动永远是正当的”,所以“要以天性为师,而不以人为师”,要成为“天性所造成的人,而非人所造成的人”。对儿童的教育理当在于顺应自然,“它不在于教导美德或真实,而是在于保存赤子之心不受恶习的污染,保存灵魂免于错误”[119]。他将儿童分为本能期(1~3岁)、感官期(4~12岁)和观念期(12岁以上),提出让儿童在成年之前安心当个儿童。童年“用它自己的方式观看、思考与感觉”,特别是它有自己一套理性形式:一种“敏感”或“稚气”的理性,不同于成人的“智性”或“人类”理性,是一种自然的理性。他劝告大人要尊重童年,在成人介入之前,让自然带领他们活动一段时间。自然要求孩子们在他们成人之前就是一个孩子。“在万物中人类有人类的地位,在人生中儿童期有儿童期的地位,所以必须把人当人看待,把儿童当儿童看待。”[120]
虽然卢梭自己认为《爱弥儿》一书并非育儿书,但其解放的思想却极大地推动了后人对儿童的关注,儿童的纯真和自然获得了讴歌和赞美。“儿童从此开始被认真注视,在‘阴暗原罪’和‘纯白无知’的两极中逐渐被赋予较为真实的陈述。”[121]在现今的卢森堡,卢梭的纪念碑上雕刻着卢梭和一个儿童的雕像。卢梭一手扶着被旧教育摧残的儿童,一手持镣铐,而儿童正奋力砸向镣铐,以此象征卢梭对儿童的解放。
洛克和卢梭的自由主义儿童观从欧洲影响到美国,对形成儿童中心主义具有重大影响。其所主张的环境和教育对儿童的决定性影响,也影响到早期的少年司法。如卢梭的追随者,美国教育家荷马·蓝尼(Homer Lane,1875—1925年),1913年被邀请到英国,与当地法院合作,为青少年虞犯设立了一个称为“小联邦”(Little Commonwealth)的学校。蓝尼对青少年的教育主张自由而非强权,强调青少年的自我学习而非知识的灌输,开发和唤起儿童本性中的好奇和想象,而非重复沉闷的教导。蓝尼的“小联邦”影响到后来闻名全球的夏山学校的校长,A.S.尼尔。
现代儿童观不仅体现在哲学领域,在文学领域,诗人也“发现”了童年的纯真。雨果说“哥伦布只不过发现了美洲,我则是发现了儿童!”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年)的诗歌中,儿童题材占了很大部分,其中著名的《童年回忆的不朽颂歌》对童年观念的冲击,“其力道足以跟弗洛伊德对现今的影响匹敌”。在诗中作者描写了人类从童年到成人的可悲退化过程:
年幼时,天国的明辉闪耀在眼前;
当儿童渐渐成长,牢笼的阴影
便渐渐向他逼近,(www.xing528.com)
然而那明辉,那流布明辉的光源,
他还能欣然望见;
少年时代,他每日由东到西,
也还能领悟造化的神奇,
幻异的光影依然,
是他旅途的同伴;
及至他长大成人,明辉便泯灭,
消溶于暗淡流光,平凡日月。
浪漫主义诗人将儿童描绘成“一种具有深度智慧、细致美学观,以及不断地深切察觉到道德真理的生物”[122],华兹华斯更是提出“儿童乃成人之父”的革命性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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