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甫行》：天风海雨哭斯民的赏读之旅

梁甫行

〔三国〕曹植

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

剧哉边海民，寄身于草野。

妻子象禽兽，行止依林阻。

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

赏读曹植这首乐府诗，先要了解曹植其人。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天资聪颖，少年早熟，世上传言他“七步成诗”的故事。相传，曹丕曹植兄弟不和，曹丕登基之后，极力排挤、打压曹植，曾在朝堂之上让曹植七步吟诗，不然遭遇难测。曹植于是七步之内口占一诗，就是这首《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见曹植少年天才，堪称神童。曹植是曹魏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因此又称陈思王。后人因他文学上的造诣而将他与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更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评价。王士祯尝论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曹植、李白、苏轼三人耳。这首《梁甫行》当然不是驰骋才气，张扬性情，而是关切民生，记录悲苦，体现出诗人深沉的悲悯情怀和强烈的批判精神。(www.xing528.com)

开篇两句大处落笔，渲染气氛，铺垫行文。“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落笔天地四面八方，描绘风雨千姿百态，天气不同，风雨异态，无心欣赏风起云涌、暴雨如注的雄奇壮观，更多渲染狂风肆虐、暴雨倾盆的惨烈气氛，隐含诗人的深重忧患与焦虑不安。八方气候，千里风雨，也不纯粹是描写自然气象，还双关社会气象、时局氛围，烘托诗人所处社会的黑暗、残暴、阴森的紧张气氛。

三、四两句小处落笔，描写海民，触目惊心。“剧哉边海民，寄身于草野。”海边的贫民多么艰苦啊，平时就住在野外的草棚里。将八方千里之阔大范围缩小到海边，将人间万众聚焦到海民，点出居所，凸显贫穷，类似禽兽，惨不忍睹。注意一个词语“草野”，貌似平实，暗含愤怒。想想看，老百姓有家不能归，有地不能耕，不敢出海捕捞，不敢聚众活动，寄身草野，蓬头垢面，衣冠褴褛，简直就像野人。何以如此？背后必有原因。如此“草野”暗示当权者的剥削、压迫已经到了敲骨吸髓、令人吃惊的程度。不然百姓何以如临大敌，逃之夭夭呢？“草野”这个词语还让人联想到海民低微到草野，低贱如蝼蚁，险象环生，朝夕不保的悲惨境遇，寄寓诗人强烈的同情与悲悯。所以，前面一句“剧哉边海民”，一声长叹，多少无奈，多少绝望，多少愤怒，百感交集，全在其中。

五、六两句聚焦细微人物，描述生活艰难，突出世道凶险。“妻子象禽兽，行止依林阻。”妻子和儿女像禽兽一样生活，盘桓在险阻的山林里。正常社会，人活得像人，衣食住行，无忧无虑。可是，海边百姓，妻子儿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白天不敢出来劳动，生怕被人发现、抓走，只好钻进深山密林，依凭坳壑险阻，避难全身。爬树采集野果维持生计，逃难、隐藏难免野兽袭击，也是凶多吉少，危险万分！写“妻子”的躲避逃难，巢息穴居，凶多吉少，担惊受怕，侧面烘托当权者的凶狠恶毒。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我们则要说，赋税甚于毒蛇！

七、八两句回到农家，十室九空，柴门萧条，鸟兽乱窜。“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简陋的柴门如此冷清，狐兔在周围自在地行走，毫无顾忌。难民们每日出没在山林之中与狐兔争食争住，而自己原来的家园却因为无人居住，反而变成狐兔们自由跳跃、纵情嬉戏的王国。触目惊心，动人心魄！禽兽欺人，得寸进尺。朝廷欺压，惨无人道。诗人愤怒，无可奈何。现实的悲惨不堪衬托出朝廷的苛酷狠毒。诗人的控诉、反抗自在不言之中。注意一个“翔”字，原本形容鸟儿飞翔，自由自在，轻松愉快。这里比喻狐兔乱窜，肆无忌惮，烘托出难民家境的贫苦寒碜。这两句也可理解为诗人所想，由海民之苦延伸到底层劳苦大众，它不仅使人想见难民们的伤心落泪，还使人看到生产凋敝，村落萧索的更广阔的社会图画。极大丰富了诗歌的现实内容，深化了作品的现实批判意义。

曹植自曹丕篡位后，曾被贬到贫困的海边，有机会目睹下层人民的困苦生活，有感而发，写下这首慷慨激愤之作。诗歌描述了边海百姓的艰难生活，深刻地反映百姓困苦不堪的惨痛景象，表现了诗人对劳动人民生活的深切同情。今天读来，依然给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