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上面的论述可以看出,在芙蓉圩地区圩田景观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当地的自然环境是影响其水利、农业景观的主导因素。除了上述的农田、水利景观外,自然环境还深深地影响到了该地区的其他景观,这在当地的生活方式、民俗、管理制度等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
清初吴兴祚知无锡,曾多次亲临芙蓉湖地区勘灾,对当地的自然环境、风土民情有较清楚的认识:
庚子四月,余绾章来锡,劝农北乡。抵芙蓉湖大圩,见湖水盈溢,田禾半沉,就堤隙壤集父老丞髦士谒慕公祠毕,乃命小舟棹芦苇,度阡陌,一望中湖雾苍茫,村墟水匝,因知此系昔日芙蓉湖之底,形如坦釜,水进无由外泄。通圩六十里之内,东南一隅属于锡邑者尤为洿下,岁产一熟,名为不麦低田。父老谓余言曰:去年被渰,今复继之。高乡获四五稔,而此处一熟未收,未知将作何状。向来居此地者,不时乏食,最苦里中并无升斗之家可与告急,以谋朝夕,故视藜藿糟粮犹为嘉禾,尝以树皮捣粉为饀,野菜和根作虀,聊以果腹。[107]
清代同治年间的任源祥曾经访友于此地,对当地的生产、生活状态进行了细致的描写:
沟塍纵横,村烟绎络,无贫家亦无豪族。外人入其中,水陆皆不达其中,舟小于叶,遇坝则两人举之,其水阻,亦无常渡,招而应者类此舟也……酉戌间独不被乱,人业相若,舟梁不通,居民以来无盗贼焉。史子避地,自甲申始,所税屋三间,所携妻子数人,残书数卷,日不得再食,吟咏不辍,所与游并不识城县。及有所闻,惟机声昼夜不绝,所见捕鱼具甚奇且备,遂得与世绝矣。此中故不麦,涉冬乃渔,或潦则鱼布以生。稍有桃李桑竹及芙蓉诸草,最盛者杨柳莲花,所在村及水,二者常相依也。其先后各异种,涉五月至七八月间,熏心扇目,五十里皆荷蕖也,此时香不绝于声矣。余既两至其地,一仲冬,观徒手捕鱼;一季夏,饵莲食。[108]
任氏所见已是芙蓉圩在太平天国战乱后的情景,与最初开发时颇有几分相似。在最初草创阶段,芙蓉圩地区“多芦苇,召民开垦,应募不多,仅数姓居此耳”。因此地广人疏,有田可耕,虽无大富,亦无大贫。以后遭明清换代时的变乱,很多人“厌弃城市,挈眷菰蒲深处,作桃源避秦计,因以家焉”,使得人口大增。至清中期人口大增,“篱落稠密,子孙蕃衍,虽屡遭水患,而散而复聚,户口日增。惟是村渐多,田渐少,食指益浩繁,又仅得一稔,民乃益窘”。但由于芙蓉圩地处偏僻(位于三县之交),“民生不见外事,安于畎亩”;自然环境又较为恶劣,因此俗尚俭啬,少有浮华,“终岁敝衣疏食,即嫁娶宴会俱漓薄,不肯糜钱”,甚至于“见人服袍带、买鱼肉,必惊问:‘谒何人,延何客?’若绸绫之贵,山海之珍,有终身不识者”。正因此种环境,数百年间,其风俗居然变化不大,“鸡鸣犬吠相闻矣,而衣短褐食脱粟如故也”[109]。(www.xing528.com)
由于水灾频仍,当地农业生产很不稳定,因此副业生产(主要是纺织和渔业)就显得非常重要,当地人自称:“地瘠故民贫,衣食颇艰,农隙以捕鱼佐生理。”而当湖内灾荒时,“皆纺织为生,捕鱼为命”,尤其是当地的妇女“勤劬同于男子,夜篝灯纺织,虽严寒盛暑不辍”[110]。并且这种行为逐渐演化成一种常态而非临时性救济措施,有许多圩民专门从事渔业生产,甚至由此致富,如蓉湖李氏:
(心传公)讳凤来,字心传。幼失怙恃,依兄业农,祁寒暑雨,公随之耕作田间,无稍懈。我蓉湖为低洼地,多水患,禾苗辄被淹没,居民浚池蓄鱼者多,盖不特因地制宜,其获利亦较农有倍蓰焉。公慕之,乃与兄协谋浚池沼,制网罟以畜鱼为业,而农则不专务矣。由是每岁夏季至江滨取鱼苗,驾艇于江水之上,虽烈风狂潮所不顾也。秋冬两季则又运销鱼苗,或宜溧,或苏杭,或海门,或崇明等处,无一日睱,积数年,家业隆隆起。[111]
村落的分布也非常有特点。由于地势的原因,太湖的村庄大多分布在圩岸上[112],但对于圩内村庄的分布了解较少。芙蓉圩地区对此也有较详细的记载,其具体的情况是:由于圩民迷信风水,“堪舆家谓圩乡以水为龙”,因此“凡有大荡,必结大村”“荡最大者莫如湖心,而朱、徐、赵、梁诸姓村绕之。次者为东西周两白荡、东西刘两白荡、北陈荡、汤白荡、刘白荡、蒋家荡、龙潭等处,皆有大村领之。万瓦鳞排,与水光相映”。而到了“大湖沟、牌子港、清水河等处”“水无结束,其气散而不聚,村落虽有不甚繁衍”[113]。尤其是在最东部的东洲村一带,由于整个圩田的地势呈西高东低,众水汇集,因此当地的村基筑得高大结实,“惟东洲一隅最高,基与围堤相埒,外有高垄卫之,大水可以无虞”[114]。其村落规模也比较大。
严峻的生产、生活环境,使得芙蓉圩地区形成了一个非常紧密的水利共同体,除了表现在水利设施的管理之上外,还受多重因素的影响,如共同的周忱信仰、免役权的确认及行政力量的影响等。关于这方面的具体内容,将在下一节中予以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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