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理上看,夹苧干渎位于茅山山地东侧的低洼地带,其西、北两方向来水一般都汇入荆溪(今称南溪),最终在宜兴分为百渎流入太湖。这一地区的水利形势是:“地形卑下,北有运河、洮滆之水,西有金坛、溧阳之水,南有张渚、湖诸山之水,群会于荆溪以下百渎,百渎不尽与荆溪相接,西北诸水不能分泄,必致漫溢。”[55]尤其是西面高淳、溧水方向的丹阳湖、石臼湖和固城湖之水,可以通过胥溪东流入太湖,其水量相当丰富,对当地的水利形成比较大的压力。唐末杨行密部将台濛修筑鲁阳五堰,上流通过胥溪的来水有所减少,“至东坝增筑,则上流少纾”,但威胁并未完全解除。茅山东麓汇聚的径流,仍然对当地的水利形势造成比较严重的压力,“然北挟二湖,南潨万涧,金坛、溧阳之水犹集于西”[56]。从气候上来看,当地属亚热带季风气候,降雨量比较丰沛,年平均降水量约1000~1400毫米,但季节分配极不均匀,有将近一半的雨量集中在汛期的6—9月的梅雨季节和台风期间。“或遇五六月山水暴涨,则皆入于宜兴之荆溪,由荆溪而入震泽。盖上三州之水,东灌苏、常、湖也。”[57]在夏秋雨季若遇山水暴发,低洼地区很容易遭受水灾。因此,汇聚、引导山水分泄而出,成为当地重要的水利任务。
夹苧干渎的水利功能在于引导茅山东麓的山水向东北入江,正好可与五堰相配合,减少汇入荆溪的水量来源,从而减轻对太湖的水利压力。单锷认为整个太湖流域是一个有机整体:“自西伍堰,东至吴江岸,犹人之一身也。伍堰则首也,荆溪则咽喉也,百渎则心也,震泽则腹也,旁通震泽众渎,则脉络众窍也,吴江则足也。”在他提出的治水办法中,很重要的一条措施就是“开夹苧干、白鹤溪、白鱼湾、塘口渎、大吴渎,令长塘湖(又名长荡湖)、滆湖相连,泄西水入运河,下斗门入江”,使西北之水不入太湖而改入长江;同时配合上游修复五堰,下游开吴江茭芦之地、立木桥千所,以利湖水入江,构成了其兼顾上、下游流域的整体治水思想。因此,单锷认为夹苧干渎若“依古开通”的话,“则西来他州入震泽之水可以杀其势,深利于三州(苏、常、湖)之田也”[58]。
对于单锷的观点,历史上大多数人赞同,认为夹苧干可以减少上游来水,对于太湖水利有着积极的作用。元代周文英认为:“江阴而东,置运河一十四渎,泄水以入江;宜兴而西,置夹苧干与塘口、大吴等渎,泄西水以入运河,皆委也。……委之不治,又无以导其去之方,是纳而不吐也,水如之何不为患也。”[59]明代伍馀福则更是推崇其水利作用,认为:“盖此计一行,上可以接滆湖而运河有功,下可以远荆溪而震泽无害。锷称深利于三州,以予观之,岂独三州然哉!”[60]清代吴骞在《桃溪客语》中也说道,夹苧干渎泄水入江,“于水势甚便”,并认为“(单)锷之言不诬”,他亦认为此渎一开,“上可以接滆湖而运河有功,下可以远荆溪而震泽无害”[61]。而水灾频发正是河道淤塞导致,“夏秋水发,波涛涌沸,直入荆溪。舟行驶疾,往往覆溺,而孤城当其冲,岌岌可怖,此夹苧干不复之故”[62]。现代水利史专家汪家伦先生也认为,夹苧干渎这条溪河,“构成高水排的控制线,导引茅山东部的冈陂水经江阴通江诸港泄入长江,是减少入湖水量的又一措施”[63]。(www.xing528.com)
但也存在着相反意见。明代归有光作《三吴水利录》称:“单锷著书,为苏子瞻也称。然欲修五堰、开夹苧干渎,绝西来之水不入太湖。不知扬州薮泽,天所以潴东南之水也。今以人力遏之,夫水为民之害,亦为民之利,就使太湖干枯,于民岂为利哉!”[64]归有光认为夹苧干渎在水利上用功能不大。之所以会产生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这与历史时期太湖整体水利形势的变化有关,需要结合当时的形势具体分析。唐宋之时,江南地区的开发尚不充分,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与水争田,因此开通夹苧干渎、减少上游来水是水利上的必然要求。而到了明清时期,江南地区上游的诸多水利工程,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入湖水量,如五堰筑坝后,就使得荆溪西来之水大大减少,下游地区就认为:“自溧阳置五堰而宣、歙之水不入太湖,宜兴开夹苧干则湖水西下常州十四斗门,径趋江阴而下扬子江,又崇德坝成而浙中诸山之水来亦纡缓,故太湖之水柔软无力。”而这又导致下游流量减少,流速减缓,在力量上更难与潮水抗衡,结果浑潮带来的泥沙大量堆积在感潮的河流下游,“不能尽涤潮沙,江身渐高,所以旋开旋塞也”。此时面临的问题是下游河道的淤塞导致排水不畅,因此加大径流下泄的流量来冲刷淤积在江口的泥沙,成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案之一。“古今水势变更,郏亶、单锷之说已难更泥。”[65]世易时移,由此观之,归有光的看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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