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县西有夹苧干渎,在金坛、宜兴、武进三县之界,东至滆湖及武进县界,西南至宜兴,北至金坛,通接长塘湖,西接五堰、茅山、薛步山水,直入宜兴之荆溪。其夹苧干,盖古人亦所以泄长塘湖东入滆湖,泄滆湖之水入大吴渎、塘口渎、白鱼湾、髙梅渎四渎及白鹤溪而北入常州之运河,由运河而入一十四条之港,北入大江。[36]
从单锷的论述中可知,夹苧干渎由西至东穿越金坛、宜兴、武进三县地界,其功能在于汇集五堰以东之茅山、薛步山一带的山地径流,分流荆溪,向东泄入长塘湖、滆湖,并通过大吴渎、塘口渎、白鱼湾、高梅渎及白鹤溪,向北流入常州一带的大运河,最终经由江阴一十四条港汇入长江,由此将荆溪、洮滆湖群、运河和长江连接起来。由于夹苧干渎湮塞较早,因此相关记载极少,在现存的地方志中仅见于乾隆《江南通志》:“夹苧干渎,在宜兴县西北。昔时泻长荡湖之水东入滆湖,由滆湖入大吴渎、塘口渎、白鱼湾、高梅渎及白鹤溪而北入常州运河,又由运河分流入一十四渎注于大江,今湮。”[37]除了这些记载外,在方志资源丰富的江南地区,竟然难觅其踪迹。
相对而言,这一地区的水利著作比较丰富,可以从中寻其踪迹。由于单锷在江南水利史上享有重要地位[38],后世关于夹苧干渎的记载基本上以其说法为准,如归有光的《三吴水利录》,张内蕴、周大韶的《三吴水考》,张国维的《吴中水利全书》等著作,或原文照录,或稍加改动,但基本内容都大致相同,因此也很难找到新信息。只有明代的伍馀福做了较为详细的文献与实地考证:
夹苧干,宜兴志无也。惟宋进士单锷遗书论及其事,而今无复有知故道者。近抵其地,始得闻其详:半在宜兴,半在金坛,半在武进。东抵滆湖,北通长荡湖,西接五堰。盖古人以泄长荡湖之水以入滆湖,泄滆湖之水以入大吴渎、塘口渎、白鱼湾、高梅渎四渎及白鹤溪,而北入常州运河以归大江,于水势甚便。自五堰既废之,而后其所谓夹苧干者亦复湮塞,皆为桑麻之区。虽有清东、清西,相去百里,终非水道。至于桥名,亦讹为鸭嘴之呼。[39]
这是单锷之后关于夹苧干最精确的记述。迨至清初,顾祖禹在其著作中总结了其历史变迁:
金坛、武进、宜兴之间,有地名夹苧干,东抵宜兴县西北之滆湖,北通长荡湖,西接五堰。盖长荡湖之水,东接荆溪而入太湖。昔人引之北泄于滆湖,又泄滆湖之水北入武进县西南之大吴渎、荡口渎、白鱼湾、高梅渎及白鹤溪,而接于运河,下流归于大江。单氏谔所云“上接滆湖而运河有功,下达荆溪而震泽无害,为宣、润、常三州之深利”者也。今日就湮塞,盖水利之不讲久矣。[40]
单从文献资料上看,单氏及后来诸书中所记甚略,因此要考证夹苧干渎的河道情形及其变迁,是相当困难的,只能根据相关材料来做推论。单锷记述道:“今(江阴)一十四条之港皆名存而实亡。”对于夹苧干渎,也要“依古开通”,可见宋代中期以前夹苧干渎已经湮塞。《中国自然地理·历史自然地理》一书中引《新唐书·地理志》认为:元和八年(813),孟简疏浚孟河故道时,“引荆溪循古夹苧干渎,穿过洮、滆湖群,北注长江”[41]。若据此而言,则夹苧干渎在唐朝以前已经湮塞,孟简所开的孟渎即其下游故道。然遍查《新唐书·地理志》,只云“(武进)西四十里有孟渎,引江水南注通漕,溉田四千顷。元和八年,刺史孟简因故渠开”[42]。并未语及夹苧干渎,孟渎与夹苧干渎二者有何关系,该书并未直接说明论证依据。(www.xing528.com)
经过仔细查对文献,可知这一观点源自魏嵩山《太湖水系的历史变迁》一文,文中魏嵩山根据钻孔资料沉积岩相的分析认为,在晚更新世末期,气候寒冷,海平面下降,太湖尚未形成,当时荆溪下游东北向穿过今洮、滆湖群,循今孟河北注长江;而到了全新世中期,气候转暖,海平面上升,孟河口淤狭,荆溪主流改向东流,与苕溪汇聚形成太湖。[43]据此而推论,夹苧干渎应当是荆溪主流改道后留下的河道残留。[44]由于该地靠近茅山冈坡,沟河溪涧源短流急,多雨时山洪暴发,百川盈溢,保留并维持这样一条排水通道,对于该地区的水利是非常必要的。但值得注意的是,其所处的茅山山前地区,由于土壤质地疏松、历史时期的植被破坏等原因,土壤侵蚀非常严重,因此若不经常加以疏浚,夹苧干渎的中段极易为洪水泥沙所淤塞,这应当是夹苧干渎较早淤塞的原因。只有其下游入江水口孟渎等河,因是江南运河出入长江的重要通道,屡淤屡浚,常保畅通。
尽管在单锷之时,夹苧干渎就已少有人知,相关文献对其位置的记载也不够详细。但通过考察历史记载中与夹苧干渎相关联的一些河流、湖泊,如五堰、长塘湖、滆湖、四渎、白鹤溪及江阴一十四港等,还是能大致考证出其位置及走向的。
五堰又称鲁阳五堰,即银林堰、分水堰、苦李堰、何家堰和余家堰,位于今江苏省高淳县固城镇与定埠镇之间的胥溪河上,始筑于唐景福二年(893)。以后废置不常,至明永乐初改闸为坝,嘉靖三十五年(1556)筑成上、下两坝,总称为东坝,彻底阻断了胥溪西来之水。历史上记载颇多,其位置在今高淳县东坝镇附近。
长塘湖又作长荡湖,即今洮湖,位于宜兴、金坛两县之间;滆湖一名西滆沙子湖,武进、宜兴中分之。历史上两湖面积相当大,洮湖“东西二十里,南北三十五里”,滆湖“南北百里,东西三十余里”[45]。虽然西湖因历代兴筑围田而被侵蚀了一部分,但至今仍是太湖流域面积较大的湖泊。历史上两湖之间有众多河渠沟通,现有北干河、中干河、南干河等河流,水流方向是从洮湖流向滆湖。而沟通滆湖与运河的大吴、塘口、高梅、白鱼湾四渎与白鹤溪,在历史上记载较多。单锷云:“近又访得宜兴西滆湖有二渎,一名白鱼湾,一名大湖吴渎,泄滆湖之水入运河,由运河入一十四处斗门下江。其二渎在塘口渎之南。又有一渎名高梅渎,亦泄滆湖之水入运河,由运河入斗门,在吴渎之南。”[46]其位置从北到南依次是塘口渎、白鱼湾、大吴渎、高梅渎。渎是这一地区对较小河港的称呼,如荆溪百渎,往往变迁不定,但至迟到明末,塘口、白鱼二渎仍然存在。[47]白鹤溪亦名鹤溪河、荆溪,因传说东汉时丁令威在此化仙鹤升天而得名。白鹤溪西起丹阳,东南至垂虹口入滆湖。咸淳《毗陵志》载:“白鹤溪,在(武进)县西南二十里,入滆湖,接丹阳桂仙乡。”[48]白鹤溪虽有变迁,但一直存在至今,现为扁担河的一部分,是武进西部贯通运河、滆湖主要干河之一。[49]
位于江阴的入江一十四条港,单锷曾载:“(江阴)其地势自河而渐低,上自丹阳,下至无锡运河之北偏,古有泄水入江渎一十四条:曰孟渎、曰黄汀堰渎、曰东函港、曰北戚氏港、曰五卸堰港、曰梨溶港、曰蒋渎、曰欧渎、曰魏渎泾、曰支子港、曰蠡渎、曰牌泾。皆以古人名或以姓称之,昔皆以泄众水入运河,立斗门,又北泄下江阴之江。”由于长江潮水所挟泥沙的沉积,这些河港非常容易淤塞,单锷之时虽然已经“存者无几”了。但经历代疏浚,至清代时河港仍然保留有数条,如“黄汀河在常州府东北十五里,西接纲头河,东入江阴界。单锷云常州运河北边有泄水入江一十四渎,即孟渎、黄汀渎之类也。今所存盖无几云”[50]。由于运河镇江至常州段地势高亢,水源困难,这些河港作为引潮济运的重要通道,有时也作为北运漕粮空船回航的通道,历来受到人们的重视,屡淤屡浚,尤其是孟渎、黄汀渎等几条较大的河流甚至保留至今。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地理坐标,透露出一些相关信息,如白茫潭、洴浰渰等河流与湖泊。白茫潭是宜兴附近的一个湖泊,“在荆溪县西四十五里,广数百亩,受金坛、溧阳诸水”[51]。从史籍记载中来看,白茫潭是夹苧干渎在洮滆湖附近诸多蓄水地中的一个,“盖夹苧干为洮滆通流之径,径塞则湖水旁溢,漂没田畴庐舍,汇为渰为荡为潭者以十数,止口、白茫皆是也”[52]。洴浰渰是宜兴县境内的一条河流,将荆溪、白茫潭、夹苧干渎、西氿等河流、湖泊串联起来,“在(宜兴)县西二十七里,上承西南诸水,东入荆溪。癸泾自洴浰渰分流,东入从善等乡,以入西氿。止口荡、白茫潭,西北自上新河、丰义河、集义河纳洮湖、滆湖诸水,分流徐舍河、南阳河、宜风河、白溪及李家、杨舍、五牧大溪、夹苧干渎等河以入西氿”[53]。故而时人推测:“其地当去临津不远。而单策不行,宋时已淤塞。至明嘉靖时,悉为平陆,邑乘无由考据。今之县志,竟遗落不载。”[54]
由于存在这些可寻的地理参照点,循着上述这些河流、湖泊,可以在地图上大致标出夹苧干的位置与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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