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运动的发展及特征演进

(一)运动摄像的发展

摄像的诞生比其他艺术都晚，它是建立在摄影基础上的一种“运动摄影”，也是科学技术发展的产物。早期电影阶段，由于摄像机体积庞大、十分笨重，往往只能放在一个地方固定不动，镜头方向也很少移动，光学技术水平不高导致图像质量也不理想，在拍摄上只得采用固定机位、很少有人会移动摄像机进行运动镜头的拍摄。

在影视诞生之初，摄像设备和技术都不成熟，影视画面特别是电视画面大多在演播室搭制的有限空间中拍摄，演播室摄像机与常见的肩扛式摄像机或手持DV相比，体积也相对庞大，通常只能作为固定机位拍摄。运动摄像的运用也不够广泛。可以说，摄影器材的小型化和轻便化使得运动摄像成为了可能。运动摄像通过动态地拍摄静止的画面或固定的景物，让电视画面产生了更为“动感”的视觉效果；运动摄像拍摄运动的事物，电视观众还可以从各种角度观察事物的运动。

其实，摄像技术出现的任何一个新趋势，往往都离不开技术设备的更新，比如三脚架、摇摄云台、摄像机托板、减震器的应用，轨道、摇臂、摇控升降机和航拍机使用，这些现代设备保证了运动摄像创作的质量，各电视台演播室、晚会现场、体育赛场及电视文艺作品中开始广泛使用以上器材进行运动摄像的创作。运动镜头数量的增多以及运动形式的丰富成为视觉上区别现代与传统电视艺术创作的重要标准。

而数字技术的发展为运动摄像拓展了更大的空间。由于数字影像的特性和制作设备的良好操作性，以前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拍成的运动镜头变得更加简便。甚至可以直接用计算机创作出非常规的拍摄手法，制作出全新的运动镜头，使展现在银幕上的时空体系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更加疑幻疑真。

在《骇客帝国》中，尼奥在楼顶躲避子弹的360度环绕镜头，不但表现了整个时空的连续性和完整性，还生动展现了尼奥躲避子弹的技术细节。在导演阿方索·卡隆执导的影片《地心引力》中，大胆运用17分钟的运动长镜头开场，这个镜头也被称为史上最长长镜头，在图6-1-1中，我们可以看到两位宇航员在检修出现问题的太空设备，然后摄像机缓慢地连续性地右移，女宇航员自动出画(图6-1-2)，接着模拟失重状态下随心所欲的视角，让镜头绕过男宇航员背后越轴拍摄，摇至他欣赏太空美景的表情特写(图6-1-3)，画面再慢慢右移，直至画面中充满地球表面的美景，再接着用环摇镜头从360度展示地球的极致美景。让每一个观众都成为了第三名宇航员体验了一把航天之旅。这种运动长镜头不借助数字技术的合成，是不可能完成的。

图6-1-1　《地心引力》两位宇航员在检修设备

图6-1-2　《地心引力》摄像机右移至男宇航员

图6-1-3　《地心引力》镜头摇至男宇航员欣赏太空美景的表情特写

运动控制系统与计算机结合，可以保证几次拍摄都有相同的摄影机运动效果，并可以控制三维软件中的虚拟摄影机模拟这种运动，再采用数字合成技术将拍摄的不同镜头完美第组接成貌似一个运动镜头的形态。这种多个时空的跳跃联结虽然只是一种人为的虚拟的时空统一，但能将场景与场景、实景与动画结合得天衣无缝，成为令人炫目的运动长镜头。

和以往的长镜头及运动镜头相比较，这种介入数字技术的运动长镜头呈现出一些新的特点：运动镜头本身具有以多视角展示三维空间的能力。我们可以把物质世界比喻为一个立方体，立方体是具有六个面的，在被摄体本身不动的情况下，从单一视角的镜头中只能看到一个面，如果角度适宜，最多只能见其三个面。但数字运动镜头提供了一个使观众不间断地观察立方体其他几个面的能力，可以多视角展示三维的空间。它既强调时间，也强调空间，创造了一个多方位的时空美学。这些特点让摄像师得以继续探索运动镜头的表现力。

(二)运动摄像的特征

运动体现了生命的节奏与韵律，展现运动过程也是摄像艺术区别与其他艺术的本质属性。运动镜头为观众提供了丰富的场信息，不但是关于空间的，也是关于运动主体的。它还原了人类对世界的感知，并且拓展了这种感知。今天，由于要更深入地展现快节奏的生活和复杂变化的社会，运动镜头以各种形态贯穿到电视作品之中。不同的运动镜头有着不同的功能和表现力和作用，我们将其简单划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1.画面表现的运动性

固定画面也能表现运动，运动画面与它有何不同呢?

固定画面表现的运动多是画面内事物的运动，比如一头狮子正在奔跑等，它让摄影机处于静观的位置，不参与到场景中，具有不做任何引导和评价的客观性。但电视画面有画框的限制，如果用固定画面表现，这头狮子很快就出画了。运动画面最大的特点是突破画框的限制，让画面框架运动起来，在《马达加斯加2》中，镜头分别从前面、侧面、后面进行跟拍，这头狮子虽然一直在奔跑，但仍然出现在画框中，狮子跑过时旁边的景像不停变化，环境交代不仅更完整，画面构图和角度也丰富，使整个运动过程充满紧张感，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不一样的审美效果。

图6-1-4　侧跟狮子追赶汽车

图6-1-5　后拉镜头表现汽车急速行驶，离奔跑的狮子越来越远

不仅如此，在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环境，描述简单的画面空间时升降摄和移摄都能强调纵深感，介绍性更强。急速的拉摄强调狮子奋力奔跑也赶不上急速行驶的汽车，后跟摄建立视觉的节奏感，运动画面的镜头语言比起固定画面更丰富多彩。运动画面使画面内不动的物体产生了运动，使运动的人和物有相对稳定的画面表现，在视觉呈现上具有独特的表现魅力，越来越多创作者在作品开始、发生冲突和结束等关键时刻会用到。

2.时空表现的完整性

绘画和摄影等艺术形式与摄像艺术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只能表现动态，故称瞬间艺术，它们都不能表现对象的运动过程。而摄像不仅能表现事件的空间变化，还能展示时间的延续，所以它不仅是空间艺术也是时间艺术，称为时空艺术。运动镜头在表现时空方面有着非凡的创造力，它能够创造视觉空间立体化的幻觉，调动观众的想象，造成观众介入画面事件、冲突的视觉感。在BBC的系列纪录片《人类的旅程I》中，记者用航拍表现非洲大草原的地理环境(图6-1-6)，用移镜头表现大地的辽阔(图6-1-7)，用升镜头先观察动物的活动和活动的背景(图6-1-8)，一段跟镜头之后，摄像机纵向摇下来，我们终于看到了片在的主角——人类(图6-1-9)，这种运动镜头的代入把观众一下拉到非洲、拉到史前，感受人类祖先的生存状态。

图6-1-6

图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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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摄像能让前后两个戏剧元素完整有机地联系起来，既表现动作的细节，也展现动作发生时场面的规模。当电视画面想讲述人物与空间的关系、人物与人物的关系，比如要表现一栋居民楼里的居住情况和邻里关系时，可以通过升降摄对着楼上楼下的窗户进行升降拍摄，简单明了地完成了所有主要人物与空间关系的交代。

因此每一个画面的运动都需要赋予灵感和艺术创造，它是拍摄团队对于叙事空间和时间关系的独特诠释。

3.视觉感受的真实性

速度合适、调度准确的运动长镜头具有不打破事件完整性而保持合适距离的感觉，无剪辑具有时间真、空间真、过程真、气氛真、事实真的特点，排除了一切作假、替身的可能性，具有不可置疑的真实性，可以很好地客观描述主体情况与事物细节，已形成一种逼真的纪实风格，反而更加接近真实的艺术。它是一种潜在的表意形式，避免严格限定观众的知觉过程，注重通过事物的常态和完整的动作揭示主旨。

例如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直播中，《画卷》部分要表现的是中国绘画艺术“以形写神”的风格。由于LED显示屏的画卷尺寸非常大，既要表现整幅画卷传达出来的“神韵”，又要表现舞蹈演员在画卷上边舞边画的“形体”。如果用固定镜头拍摄，只能在两极景别中切换，会破坏过程美，于是导播用了大量综合运动摄像来表现，通过升降摄和移摄展现画卷上的浓墨重彩，再慢慢在高空中推进拍摄画卷上的演员，用侧跟和移摄从各个角度表现舞蹈演员作画时动作的流畅(图6-1-10至图6-1-13)。演员现场作画时肢体语言的优美因为没有剪辑而显得完整真实，升降摄立体化地呈现了画卷上的风光，营造的艺术氛围感染着观众，加上古琴的声音一直没有间断，产生了一种真实、自然、生动的效果，其镜头语言与我国国画艺术注重下笔要行云流水的风格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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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心理体验的一致性

事实上人视线能注意到的内容大于电视画面的画框，运动画面能真实地模仿人在生活中观察事物和世界时的运动过程，表现很多人的主观视点，带有很强烈的主观能动性，也可以突出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波动的情绪，引起观众的心灵联想，从而创造特定的情绪与氛围。比如用手持摄像拍摄不稳定的后跟镜头可以很逼真地还原跟踪者跟踪一个人的场景，也可以表现被跟踪的人发现后害怕、奔跑自救的场景，从而营造画面的紧张感。

在《刺客联盟》中，在表现韦斯利被陌生人追杀(图6-1-14、图6-1-15)，表达生活中无奈压抑的情绪(图6-1-16、图6-1-17)，通过大量跟拍子弹运动的主观视角进行拍摄，带给我们在生活中不可能体验的视线效果。在这些镜头中，子弹能拐弯做曲线运动，穿过任何导演想联系上的人和物，最后落到主体上，堪称表达远距离射击及枪战镜头的经典。而当韦斯利得知自己被组织利用并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展开的老鼠计划时，导演用跟拍老鼠的超低视角展现整个环境，显得恐怖而刺激。最后搏斗片段的快速移动镜头则让影片打斗环节节奏紧张而富有变化。

图6-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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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17

有些移动镜头所产生的视觉效果，被直接反映到人类最隐蔽的核心大脑，影响人的心理情绪，等于摄影直接参与了剧作，在悬疑片和恐怖片中得到大量使用，后面我们会一一讲到。

运动摄像的类型和功能是一个永远讲不完的话题，随着科技的发达和审美的变化而不断被创作者们探索和实践着，它的特征和表现功能有无数个可能性，不应该也不可能被固定。技术是艺术演进的催化剂，运动摄像是一种造型手段，但手段本身不能抚慰、震撼人的心灵，艺术中的美和诗意才能拯救人的灵魂。运动摄像不能仅仅停留在表层上，制造纯粹的视觉奇观，而应当作摄像师的造型语言，反映摄像师的思想活动：你想对观者表达什么?简而言之就是要为主题服务，能够表达某种思想和意念，而非盲目的想用就用，没有规律的乱用，用得越多越好。

运动摄像创作的现场拍摄难度比固定镜头大，摄像师对运动过程中出现的人物布局、画面构图、光线明暗、色彩配置、摄像机调度都要有所预判和准备。一旦有任何不满意，需要重新创作，有时候完成后很难修改，创作过程的一次性要求摄像师有较高的艺术修养，丰富的拍摄经验，敏锐的思维，判断的果断，还要善于临场随机应变。初学者对运动摄像的驾驭能力不够，在拍摄时最重要的是培养意识、一种艺术感和空间想象力，养成良好的拍摄习惯，不能操之过急，一味追求画面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