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装是狩猎经济的产物。在历史学研究中,认为狩猎经济与采集经济基本上是同时的。但是,无论是从猿至人的发展走向看,还是从两种经济的手段难易程度看,狩猎经济只会晚于采集经济。猿是以植物果实为基本食粮的,而且采集又比狩猎易成且做起来轻松,风险程度低。因而,人类在童年时期先从事采集,而后才以狩猎来补充采集的不足,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最早的兽皮装是什么样子?在考古工作中也难以见到它的实物遗存。因为这至迟是1万年前旧石器时代的手工制作。
我们如想寻觅远古兽皮装的原型,可以从两方面进行:一是新石器文化遗存,如序中所述法国岩洞中所绘出的原始人舞蹈时披兽皮(上有角下有尾)的形象;再一个是“活化石”。在未接触欧洲文明前,印第安人中的易洛魁人,即使在夏天,不论男女也都用一块长方形的兽皮围在腰下,这绝对是早期的兽皮裙。冬天则把熊皮、海狸皮、水獭皮、狐皮和灰鼠皮等披在身上,用以御寒。在人类文明发展不平衡的偏僻、落后的一隅,一些民族或部落披兽皮以护身的现象,是存留至今的。我们权且称其为坎肩,是因为那时还说不上袖子(图1-4)。
图1-4 直披兽皮的服饰形象(作品现藏于埃及博物馆)
考古已经证实,骨针是旧石器时代的产物。最晚在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已经开始懂得缝制衣服。正如伯恩斯与拉尔夫在《世界文明史》中所言,原始人“发明了针,他们不会织布,但缝在一起的兽皮就是一种很好的代用品”。
在法国南部梭鲁特的一个火塘附近,发现了旧石器时代人类燃烧过的兽骨。现代考古学家经过实地考察,估计含有10万只大型动物的遗骸。这就是说,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类的主要类型——克鲁马努人,已经大量狩猎并以兽肉为食。而且,梭鲁特和其他地方的大批焦骨或许表明,狩猎中的协同行动和共同性的盛大节日里有分配猎获物的习惯。从而更进一步说明,狩猎经济继采集经济之后,大幅度发展起来,既为当时的人类提供了足够的食物与衣服,又为今日的人类留下了十分珍贵的旧石器时代的文明遗存。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骨针又在全世界各古老的人类发源地出土,明显意味着人类已开创了缝制衣服的发端。骨针,仅有8cm左右的长度。但是,就因为它是独立的,是以前所未有的形式出现的,因而证明了人类为满足实际需要所做的努力,证明了人类历史或服装史上的一个伟大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跨越(图1-5)。
试想,在骨针发明以前,人类有可能已经开始穿着兽皮,只是它还仅限于披挂或绑扎,仅限于兽皮的简单裁割,而不能称其为坎肩或裙等。也就是说,还不能列入服装的正规款式之中(图1-6)。从骨针的尺寸、针孔的大小以及骨针的造型,诸如细长、尖锐等特点来看,这个时期的服装质料主要是兽皮。因为花草树叶不必缝制,而经由纤维而纺织成的织物,又应该出现更短、更细的缝衣针。况且,在骨针出土的遗址中,尚未发现同时的纺轮、骨梭等物,说明尚没有进化到纺织阶段。或许就在那数以万计的动物遗骸坑和遍及世界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动物骨骼出土物之中,曾经诞生过兽皮装。人们将赤鹿、斑鹿、野牛、羚羊、兔、狐狸、獾、熊、虎、豹甚至大象和犀牛砍杀后,先是将其皮用石刀剥取下来,然后再去切割里面的肉,或生吞,或火烤。果腹之后,将兽皮上血渍用河水冲刷掉,然后按需要的形状用石刀裁开,再将这些兽皮片用骨针穿着兽筋或皮条缝制起来。现代的因纽特人就是以动物的筋腱为线,用来缝制皮衣。原始的有意味的服装形式,很可能就诞生在这火塘边。
图1-5 约两万年前的骨针(出土于北京周口店山顶洞遗址)
图1-6 北美洲仍处于部族生活方式下的人着胯带、佩舌饰
将服装史上这一阶段的典型服装,称为兽皮坎肩和兽皮裙,正因为人们是简单地裹住身体躯干部位,这是原始人最普遍的服装款式,无论从服装起源的哪一种论点说起,人们都认为裹住躯干部位是首要的。而这种服装又很难找到大块兽皮,因此做成包裹上身的坎肩和缠在腰间的裙子,或许更方便些。与此同时,人们大量佩戴野兽的角、牙。这种属于同一时代风格的衣与饰的巧妙组合(有的部落用兽骨管穿成坎肩式的“衣”),在今日看来,更多了几分艺术的浑然一体的装饰性,体现出历史的不可再现的痕迹和人类早期艺术创作的必然与纯朴。
狩猎—骨针—缝制—兽皮装,以其特有的循环因果关系,标志着那一个远去的时代。一方面,人们因为想穿上更为合体的兽皮装,从而磨制出骨针;另一方面,人们因为骨针的诞生才穿上了真正的兽皮装。就好像人手—劳动—工具的关系,它们在相互作用下,惊人而又缓慢地发展着(图1-7、图1-8)。(www.xing528.com)
除了骨针与兽皮的重要关系外,出土的皮毛衣服实物等更为今日研究提供了有力的证明。在法国尼斯附近的沙滨岩棚上,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个被称作“太拉·阿姆塔”的洞窟。这里残留着40万年前人类居住过的遗迹。从化石和沙的迹象中,可以看出这里曾切过肉。就在兽肉被原始人吞食的同时,兽皮已像一件不成型的斗篷似的被裹在了人的身上。
图1-8 当代斐济人仍用兽皮为饰
前述俄罗斯莫斯科东北约209km处发现的旧石器时代遗址里,两位少年人尸体就不仅戴着猛犸牙做成的佩饰品,而且还穿着类似皮裤和皮上衣式的兽皮装,同时也发现了做得精巧的骨针。深入实地的考察队队长奥特·贝依达博士说,制造这些衣物和器具的旧石器时代的人和现在居住在北极地区的现代人没有大的区别。尽管这样,我们仍然应该感谢极寒地带的气候,否则的话,这些衣物的残片是不会遗留至今的。另外,在俄罗斯贝加尔湖西侧出土的约10cm的骨制着衣女像,从头到脚皆为衣物所包裹,其刻法就很像是在表现皮毛服装。
图1-9 法国南部克鲁马努岩洞壁画早期服装样式
约两万年前的岩洞壁画上人物着装形象,也明确地描绘出兽皮装的感觉。不管是半截裤下露出的毛皮状饰物,还是那些上衣袖口与裙子边缘所显示的不规则边缘线,都表现了一些皮毛的动感(图1-9)。
现代因纽特人为我们提供了探寻人类童年时期兽皮装的类似实物资料。美国的布兰奇·佩尼在《世界服装史》中说:“因纽特人最为精巧的毛皮服装实物标本,是用交错缠结的兽类软毛拼制而成,这些原始的服装表现了独特非凡的设计才能和精湛的制作技巧,同时,也反映了制作者心中的美感、卓越的手工艺术和穿用者的社会地位。”
另外,北美中部大草原上曾散居着许多印第安人的部落。他们以狩猎为生,过着游牧的生活,间或从事耕种。大草原上的印第安人擅长用野牛皮制作衣服、靴、鞋和器具,而这些工作均由妇女所承担。她们先用石头的刀刃刮除动物肉膜和杂毛,再用圆石子把干缩的皮鞣软,最后用骨头锥子和筋腱制成的线照所需的服装样式把兽皮缝合起来。男女服装虽然区别不大,却尽可能加以装饰。通常是用豪猪鬃绣出各种花纹,后来也流行用小玻璃珠穿成花,并饰以璎珞,即使鹿皮鞋也做类似装饰。有的部落酋长还在他们的野牛皮制的外衣上画着他们参加各次战斗的情景,并戴着一顶直拖到地的由老鹰羽毛和貂皮做的帽子。
其他可供参考的出土服装形象还有:奥地利维仑多夫出土的石雕“维纳斯”,其手腕处有手镯一类饰物,其腰腹部有条状式的腰带。捷克多尼维斯尼斯出土的泥塑“维纳斯”,其臀围处也有腰带。法国布拉森普出土的象牙制女头像,头上刻有格子状的头饰。法国罗塞尔出土的男子石刻浮雕像,腰上有两条刻线,或为腰带,或为衣服的边线……
兽皮坎肩与兽皮裙被广泛穿用的时候,饰物与衣服共同构成一个集中体现狩猎经济时期的着装形象。原始的野性,纯真的情趣,永远记录着那一个时代的服装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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