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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传统的超越:探究心理主义的不足

时间:2023-06-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是对心理主义的超越存在多种形式,在人类思想史上有着不同的路径。第一种是物理主义的超越路径,即从物理角度理解心理现象。对物理主义的批判必然导致现象学路径的出现。[33]胡塞尔的这条路径可以看作是对心理主义的批判。保罗·利科的超越路径显示出了其对当代神经科学的关注。物理主义的路径认为心理学的设定不够彻底,需要彻底地还原,但是这种彻底还原却导致了整体的瓦解。

心理学传统的超越:探究心理主义的不足

可以看出,心理学在记忆研究中有着比较长的历史,而且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对心理主义的超越存在多种形式,在人类思想史上有着不同的路径。

第一种是物理主义的超越路径,即从物理角度理解心理现象。19世纪,诸如亥姆霍兹、弗洛伊德心理学家都提出将心理学还原生理学最终到物理学的做法。这是人类知识界对心理学反思的比较明显的形式。只是这种做法最终折翼。罗素等人更进一步,将物理学还原到逻辑学,表现在其方法论原则上就是逻辑构造的方法,“科学哲学研究的最高准则是:凡是可能的地方,就要用逻辑构造代替推论出来的存在物”。[30]卡尔纳普在罗素的基础上,把逻辑构造的原则贯彻到底,把自我心理对象也作为分析构造对象。[31]但后来这条路在哲学中最终受到极大的批判。这段历史(19—20世纪)一直提醒着我们将心理学还原到生物学,再将生物学还原到物理学,以及后来将物理学还原到数学、逻辑学的做法最终是失败的。然而,在自然科学中,我们看到不同的成功超越。一是凯德尔在2000年的诺贝尔奖大会报告中指出,他1950年开始关注记忆研究,而这种转变是从心理分析转移到生物学路径的,原因是他认为心理分析的路径存在局限,它将大脑当作黑箱处理。随后,他开始关注学习与记忆的问题,尤其是关注学习如何导致大脑神经网络的变化以及易变的短时记忆如何转变为稳定的长期记忆这一问题。但是,他并没有用生物学逻辑取代心理学或者心理分析的逻辑,而是把二者整合起来,在细胞信号的生物学与记忆存储的精神心理学之间建立起连接。二是约翰·欧基夫和林恩·纳德尔,他们从心理系毕业,但是最终从生理学角度展开他们的记忆研究,只是实验对象是动物

第二种是现象学式的超越路径,即从意识本身理解心理现象。对物理主义的批判必然导致现象学路径的出现。“几百年来被谈论得如此之多的起源为问题,一旦摆脱了错误的、悖谬地歪曲它们的自然主义,它便是现象学的问题”。[32]面对物理主义的泛滥,胡塞尔曾经在1911年《哲学作为严格科学》一书中也做出了批判,他认为自然主义的特征在于:“一方面将意识自然化,包括将所有意向——内在的意识给予性自然化;另一方面将观念自然化,并因此而将所有绝对的理想和规范自然化。”[33]胡塞尔的这条路径可以看作是对心理主义的批判。海德格尔对心理学的批判不同于胡塞尔,他向我们展示了生存论的批判路径。在《形而上学的概念》一文中,他描述了对心理学批判的核心。他认为心理学提供的是一种客观的解释:“我们的精神生活——本身或与历史相比较——如今在很大程度上被逼入了这种死胡同,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在错误想法的死胡同中,如果从心理学或人类学方面说明了其来源,就算把握或占有了某种东西。因为人们可以这样来解释一切,似乎在客观地面对它们。人们相信,这种心理学的客观解释和对一切出自其心理学源头的东西的认可,都是宽容和优越的自由,而其实却是最惬意和最无危险的压制,在这种暴政下,人们根本无所适从,甚至连自己的立足点都没有。因为对于这些,人们同样会给予心理学的说明。”他认为面对情绪现象,最为根本的是理解,把其放入到世界语境中才能使得情绪成为其所是。“我们更加必须学会理解,情绪,只有当它感染着的时候,也就是说,规定一种现实的行为时,才是其所是的东西,在这里,我们的行为就是一种特定的追问活动”。保罗·利科的超越路径显示出了其对当代神经科学的关注。他的切入点非常地恰当。他敏锐地抓住了神经科学最为依赖的“印迹”概念,然后加以批判。当谈到记忆印痕的时候,他做出了三重区分:书写印痕、心理印痕和脑部印痕。“正如早期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提出的蜡块印痕的比喻,我提出要区分三类印痕:书写印痕,在历史操作的层面上变成了文件印痕;心理印痕,被命名为印象而不是印痕,通过标记某个事件在我们心中留下的情感意义上的印痕;最后脑部印痕,这是神经科学家处理的对象”。[34]从这几处,我们发现利科是一个了不起的哲学家,他已经开始从现象学角度反思神经科学中记忆研究存在的问题。而且他的分析非常精准,抓住了神经科学的问题所在。当然他的有些概念用法还是不甚准确,比如“脑部印迹”。事实上,今天的神经科学家主要是使用“记忆印迹细胞”这样的概念,他们很少使用“脑部印迹”这样粗犷的概念。此外,利科的分析还是存在局限,值得我们进一步分析。(1)印痕是实体意义上的概念,或者是心灵的印痕或者是身体的印痕,当然也可能是细胞印痕。所以利科所做的分层并没有切中印痕概念的要害;(2)此外,印痕都是一种在刺激语境下有效的概念,是一种被动的概念。根据常见的定义“印痕是记忆存储方法理论化的结果,记忆存储在大脑(或其他神经组织)中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的生物物理或生物化学的变化”。但是人类记忆远不止于此,更准确地说,基于一种互动体验。

这两种路径都是反思心理主义的超越路径。物理主义的路径认为心理学的设定不够彻底,需要彻底地还原,但是这种彻底还原却导致了整体的瓦解。随着进入到神经机制的研究中或者神经活动数据的表征中,记忆整体开始远离生活。此外,它还面临着重新陷入逻辑实证主义的危险,在20世纪,科学哲学家已经指出,将自然科学还原为物理学、逻辑学的做法中存在的问题。但是,记忆的心理学研究却极力向生物学重新靠拢。现象学注意到这一缺陷,它从现象本身来看,走出来一条不同的颇具生命力的道路。但是后者的危险却隐含在与神经科学保持的张力中。这两条路径无法互相取代,而是两条不同的路径。客观地说,自然科学中的确存在着非常的明显趋势:将心理现象还原到物理层面。尤其是当心理学和生理学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倾向更为明显。20世纪50年代,心理学家米勒等人开始对医院的患者进行研究的时候,记忆研究不可避免地打上了物理主义的烙印。随着凯德尔摆脱心理分析的限制开始对心理的神经机制的研究,这条路已经显示出其内在的生命力,不容忽视。而传统的现象学路径则需要超越,最起码它需要直面这样一个问题:如何解释心理学与自然科学关系不同的形式的根据?19世纪是从本体论层面上体现出心理现象还原到物理现象;而20世纪则是从方法论上的依赖,心理学更多的是在方法技术上依赖神经科学。

四、心理主义的当代超越(www.xing528.com)

所以,传统现象学家的批判仅仅看到了在本体论上心理学对于生物学的依赖,他们更看到了意识自然化这样正在发生的事情:意识自然化意味着意识现象成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他们的论断除了本身的合理性之外,还可以得到自然科学史的支持。自然科学史的发展也间接指明了意识现象何以能成为科学对象。19世纪德国生物学家亥姆霍兹表明心理过程是可以通过实验进行研究的,作为心理代表的神经系统可以成为实验控制的对象;20世纪美国科学家杰拉尔德·埃德尔曼(Gerald M.Edelman)通过将意识看成是过程而非实体对象的方式完成了这个过程。但是,对心理主义的当代超越则更多体现为方法论层面的超越:这就是诸如PET、f MRI等成像技术的迅速发展。这种情况对现象学而言是一种不妙。赛尔等一些心灵哲学家所指出的那样,现象学无视自然科学,尤其是神经科学的发展。这种指责并没有注意到现象学对于成像技术反思的无力。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大多数后来的现象学家来说,这一点命中要害。所以在这个阶段并非是本体论意义上的超越,而是反思方法论意义超越时存在的问题。

因此,当代超越应该基于记忆的科学研究之上,开始关注自然科学领域新技术如何影响了记忆研究。在科学领域中,很多神经科学家如凯德尔、米勒、欧基夫(O'Kefee)、麦克高夫等都是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关注记忆研究的,有力地推进了20世纪的记忆研究。比如在《看到未来》中,莫索尔夫妇研究了动物空间行为的预演特征。这篇文章探讨的是动物的情景记忆问题,里面提到了诸多概念都非常有趣,比如路线的重演与预演、海马体的再激活。文章对动物在空间中的预演(preplay)与重演(replay)的关系进行了说明,“令人惊异的是,在事件发生前,相应的脑部活动也会发生”。[35]而支持这种观点的经验证据是,重演依靠海马体的CA3区域中的经验-感觉联结网络,而预演在来自海马体之外的区域。他们的成就是在传统的电刺激技术上取得的。

但是,情况又有所变化。新的光遗传技术能够让科学家在以往的基础上,能够实现对大脑神经元进行激活或者抑制。这开始超越出记忆理论的层面,而进入到实践层面。如此,批判当代记忆研究中的心理主义设定依然显得必要。在理论层面,哲学可以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方面,面对自然科学设计的新的实验、发现新的现象以及给出新的解释理论,哲学必须善贾于物,利用上述方法、实验、现象以及理论来夯实自身。20世纪初的哲学和心理学对于记忆的研究已经被神经科学、脑科学的飞速进步远抛在后面了,远无法适应20世纪60年代以后科学发展的速度。所以需要面对新的情况给予应对。另一方面,也要意识到科学发展带给哲学自身的冲击和危险,保持自身的警惕。科学的进展是飞速的,但是这种飞速也加剧了其自身的分裂的速度。任何一门科学都是单方面地增进它所研究对象的知识,发展越快,差距越大。哲学不能因此而陷入这种分裂之中,要坚守自身整体把握的优势,指出科学发展存在的这种内在缺陷,从而为人类提供关于记忆的整体的知识图景以及为理解记忆现象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础。对于实践层面而言,问题才刚刚显示出来。对于哲学而言,需要突破理论-实践的二维划分,而重新面对记忆现象本身。

此外,在当代记忆研究中,心理学与自然科学证明了海德格尔批判形而上学与实证科学关系的特征,“形而上学提供概念,而实证科学提供事实”。的确,这一点是符合的。在当代记忆研究中,实验心理学不断提供着概念,如海马体是记忆的空间所在、情景记忆与语义记忆的区分、短时记忆、工作记忆与长时记忆、记忆巩固与提取,等等;而神经科学则依赖新的技术提供着经验事实,如上所述,动物空间行为的预演与重演发生在不同的区域、短时记忆与长时记忆出现在不同的大脑区域。“关于人类的神经图像研究识别出认知记忆的巨大型脑部网络……起初的f MRI研究显示了与记忆内容的组织和生产有关的大脑前部区域的活跃情况,后来也显示了与记忆提取和空间记忆有关的后部区域的活跃情况”。[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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