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裙是日常生活的衣饰,承载着喜庆与情思,也是一生一世的佳韵。裙子印着女子的泪痕,倾吐女儿家的一片心绪,既可长曳拖地,肆意挥洒;又可窄束腰肢,窈窕婀娜。唐代武则天有“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之句。明代马守真《蝶恋花》词说:“肠断萧郎纸上句。深院啼莺,撩乱春情绪。一点幽怀谁共语,红绒绣上罗裙去。”裙上花样也表达春思幽怀。
历代穿裙子的习俗很多。裙是女子珍视的正式礼服,女子穿袍就要配裙,唐代的大袖襦裙等礼衣,明清以来的大红衣裙,不但举行婚礼时,会客、祭拜时也都要穿。女子常亲手制贴身穿的裙,裙就等于是自己的化身,可作为最珍贵的物品献给寺庙,供奉神佛,或送给亲人、情郎。男士也要买裙子送给爱人作定情礼物。魏晋时的繁钦《定情诗》等都有写及。寄赠亲友爱人时也自可于裙上题诗作画,既见才情,又见真情。宋代词人吕谓老《念奴娇》说:“短短霞杯,温温罗帕,妙语书裙幅。”明代女诗人吴令仪也有《三峡寄伯姊张夫人》诗:“三峡孤帆忆楚兰,丹崖翠壁坠云端。欲将镜里琴中意,巧画裙拖寄姊看。”
裙上也有壮怀激烈,清初小说《赛花铃》第十二回写一名女子投水自尽,把绝命诗书写裙上:“一段白绫裙幅,裹着一股玉钗,裙幅上又有绝句十首。”
春日里的裙俗尤其动人。春暖花开,欢乐的人们在野外游艺。隋代杜台卿《玉烛宝典》卷一说:“(农历正月)元日至于月晦,民并为酺食、渡水,士女悉湔裳、酹酒于水湄,以为度厄。”(注:“今世唯晦日临河解除,妇女或湔裙也。”)人们在正月于水滨饮宴、求吉,洗涤裳裙,女子称为湔裙,和三月上巳节俗融合,形成盛大的水滨游艺聚会,又秉承古风,作为爱人相会的佳期。
梁简文帝《蜀国弦》诗就有“脱衫湔锦浪,回扇避阳乌”之句,写少女游艺。《和人渡水》也道:“婉娩新上头,湔裙出乐游。带前结香草,鬟边插石榴。”刚行过及笄礼的少女出门湔裙、游玩,身上、头上都饰着鲜花。
湔裙是美好的风俗,年轻人备酒肴、焚名香,互相邀约。唐代李商隐记一位去湔裙的柳枝姑娘真诚期待他,但诗人没有能赴约,她心里该多么失望!诗人也唯有作诗惆怅而已:“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
碧水汤汤,鲜花与异香洒飘,裙裾飞扬,一队队的女郎来去。湔裙水是回忆,是相思。香气袭人的重重裙裾随着花片飞扬,用种种的工艺、用尽心思来装饰,祈求春天的幸福,在漂着桃杏海棠花瓣的春雨碧水中洗涤。春水中倒影出女儿家的智慧与美丽,还有春天里与花蕾一起绽放的隐在内心深处的脉脉深情。男子热切的目光望向光彩流溢的花颜,女郎的星眸在人群中寻觅。倾慕、喜欢,久久徜徉,遥遥相望,倾诉衷肠。这就是湔裙时节的主题。(www.xing528.com)
清代后湔裙的习俗逐渐少见,因为社会封闭,女子不可能如唐宋那样开放了。但诗文中仍有提及,如朱彝尊的《如梦令》词写道:“横塘答斜日照扉,松钗柳带依依。犹记石桥下,绿阴小舫催归。花飞,花飞,独自水上湔衣。”写那少女在漫天飞花下湔洗衣裙的倩影。
又如古代有裙幄,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三《裙幄》写道:“长安士女,游春野步,遇名花则设席籍草,以红裙递相插挂以为宴幄,其奢逸如此。”唐代的青年男女在野外踏青,遇见花树芳菲就解下外边一层的裙子联成一圈,宛如帐幕,再坐下来欢乐饮宴。明代还有斗裙之俗,女郎们在花野中把裙子互相比美。这些也是湔裙之流风吧。
唐代长安县南里王村的韦氏墓壁画,墓室东壁就有游春野宴图,男子们在春郊围坐于方形大榻旁欢宴,周围有男女围观,可见当时风俗一斑。清代画家也有画湔裙之风的,却画不出湔裙的真正欢乐。如画家王愫的《湔裙图》扇面,费丹旭的画,都只画一位仕女在水边洗涤裙子而已(图二十八)。
图二十八 《湔裙图》 费丹旭绘
裙子飘飐浓丽幻想、浪漫情爱,热烈夺目,在庭苑、在水畔,在春日的思念中。曾几何时,湔裙碧水干涸,销尽了轻裾幽香,褪尽了细缕金线。落花满天,无所栖依。一番风雨,倩影消沉。但是,美丽、青春、爱恋是不会永远湮没的,仍然蓬勃生长于心灵深处。青春易老,裙上的芳菲、萦回的深情永远不老。蓦然回首,又是漫天红飞翠舞。春水满溪,湔裙碧水不觉已漾到足边。今天的裙和往昔的裙,总是一样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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