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妇女衣服中,有上襦配下裙,经常使用。
襦是较短的上衣,周代就已流行。《说文》说:“襦,短衣也。”战国有种短褐,也是较短的纳丝绵的冬衣,和襦相近。《礼记·内则》也出现了襦的名称:“衣不帛襦袴。”后来襦裙逐渐广泛使用,南北朝后完全取代了深衣。
汉代《释名·释衣服》记载:“襦,耎(软)也。言温耎也。”就是温暖的襦,有里子,有丝绵絮。也写作复襦、複襦。
“单襦,如襦而无絮也。”单襦是无里子、无絮的襦,也写作禅襦、襜襦。
“要襦,形如襦,其要上趐,下要齐也。”要襦即腰襦,是下摆翘起、齐腰之襦。
“反闭,襦之小者也,却向著之领,反于背后闭其襟也。”反闭是一种小襦,领子在后。
汉代史游《急就篇》里也有襦字,颜师古《急就篇注》:“短衣曰襦,自膝以上。一曰短而施要(腰)曰襦。”汉代长诗《孔雀东南飞》里也写到刘兰芝“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在腰襦上有精美的刺绣图案。还有一种裋,《说文》说:“竖使布长襦。”颜注《汉书·贡禹传》:“裋者,谓僮竖所著布长襦也。”
可见襦有长有短,长可齐膝盖,短只及腰。学者郭宝钧先生在《中国青铜器时代》一书中综合说:“襦衣就其长短而言,又有长襦、短襦、腰襦的分别。衣的下摆齐膝者为长襦,位于膝上者为短襦,齐腰者为腰襦。”
襦有单襦,是夏天穿的。还有夹襦(也作裌襦),是有里子、无絮的襦,春秋穿。长沙北门桂花园东晋墓(简称长沙1号晋墓)有升平五年(361年)周芳命妻潘氏随葬衣物券,记有“故裌襦一领”。
汉代乐府诗《孤儿行》写到“冬无複襦”,秋冬天冷要穿絮有丝绵的温暖的复襦。湖北江陵凤凰山8号汉墓有“绿绮复襦”名目。敦煌汉简写单襦、复襦,江苏连云港海州汉墓木牍也写“复襦一领”。唐代王珪《宫词》也说:“细风欹叶撼宫梧,早怯秋寒著绣襦。”
安阳殷墟的商代雕像人就有穿短衣配裳的,很像襦。马山1号楚墓出土一件穿在内的深黄色的绢面夹短襦,可惜已经残损。江陵雨台山楚墓有女俑,上下衣裙色不同,交领小袖短衣为黑色,拼接的袖为红色,腰系红带,长裙似水田衣的做法,用二色(似青色、浅黄色)方布拼成,系得很高,直达腋下,穿的当是腰襦、裙。身上还佩成组的玉佩(画上去的),沈从文先生说正符合《楚辞·九歌·大司命》中“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的描述。战国河北平山中山国墓的玉雕女子像也如此穿。可见周代襦配裙就已常用(男女皆穿)。汉代,马王堆1号墓也出土穿交领、垂胡袖的短襦配裙的木雕女俑。新密市县打虎亭壁画有上襦下裙的女子,襦为交领宽袖,是大袖襦,有红、褐等色,有镶边,内穿白中单,下穿宽长的白色或浅色裙,中单与襦裙色彩互成对比。甘肃武威磨咀子汉墓有一位女子的窄袖襦裙,可惜出土不久就风化了,只保存了测录资料,是浅蓝色绢制的襦,窄袖,袖口接一段白绢。下摆也接一段白绢,当是襈之类边饰,更好看。(在甘肃酒泉丁家闸壁画上似也有下摆加一段绢)裙为浅黄色绢,颜色搭配鲜明。这套襦和裙都有衬里,纳丝绵,即复襦、复裙(图十九)。
图十九
晋代后,襦裙很常见,深衣渐少。女子日常穿窄袖的腰襦,就是小襦。唐代杜甫《别李义》诗:“忆昔初见时,小襦绣芳荪。”这是男子穿的,上加花绣。而女子的小襦自然更继承刘兰芝的绣腰襦的美,有的还有连理、合欢图案,有的领子较低而开敞,或是直领,左右两边对称,或也可叫合欢襦。六朝时南京幕府山、石子岗等就都出土穿窄袖腰襦配裙的女陶俑,裙系得较高。西安草场坡北魏妇女彩绘俑,穿交领襦,筒袖,长裙,配领巾,甚是华美。隋代的女陶俑,穿窄袖襦,长裙系到胸部之上。上海博物馆藏的一组隋代女俑,都穿窄袖小襦,方形领或圆形领,微露前胸,配以长裙。发展到唐代,女子的腰襦、衫也多是很短的,窄袖、掩襟或对襟,出露脖子、前胸(今有人称为袒胸襦),长裙子却很宽大,把小襦或衫下襟束在裙腰内,显得身材颀长。襦上或加穿半袖,并有披帛,互为映照,无拘无束,简洁而优美。韩渥的《袅娜诗》:“袅娜腰肢淡薄妆,六朝宫样窄衣裳”,周濆的《逢邻女》:“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写的就都是这类装扮。
唐代绘画、女俑可见有掩襟的交领短襦,有对襟的或套头式的直领、心形领、方领、圆领短襦,花色繁多,既便于日常生活,又蕴含柔情蜜意。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捣练图》,周昉《纨扇仕女图》(亦作《挥扇仕女图》)里的女子,多穿大红、桃红或红底团花裙,浅色对襟直领襦,襦束在裙内,系带在胸乳以上,如今称为高腰襦裙。元代,山西洪洞县广胜寺壁画上的五位穿襦裙的侍女也是穿筒袖短襦,裙系得很高,襦内衬异色中衣,绕披帛。有一位还在襦上加半袖,两位在长裙上加合欢襕裙,色彩都那么富丽。苏州张士诚母墓也出土有对襟、筒袖的腰襦,两件较厚,两件较薄,有古钱纹、银锭纹绸制作、八宝纹缎制作、梅竹菊和喜鹊纹绫制作的。形制基本相同,短仅及腰,两边开衩,有的领上和腋下有细系带。其中一件在对襟上加贴窄边代表领子,一件也有稍宽的直领,当也是穿在外,束在裙内,上短下长,显得既稳重又倩丽。襦内纳有丝绵(图二十)。(www.xing528.com)
图二十 元代苏州张士诚母曹氏墓出土 腰襦
也有穿短襦,把长裙系到胸乳下的,如今有人称为中腰襦裙,如唐代新城公主墓壁画中的女子就是。
短襦配裙子,比腰襦应用更广,变化极多。如南唐《韩熙载夜宴图》的乐女多穿交领或直领的窄袖襦、长裙束腰带,襦内衬抹胸或中衣,配披帛。宋代无名氏《女孝经图》的妇女形象也相似。山西晋祠侍女中的几座塑像也是,如一位持如意女郎,内穿曲领中单,外穿着蓝缘红襦,黄裙,又一位持巾女子是红襦紫裙,都配披帛。成都张确墓的侍女俑也有交领窄袖襦、腰束带,长裙。广汉高坪镇宋墓的女侍俑也是穿交领襦,下配由后向前系的长裙,内有短裙、裤。大足石雕养鸡女,也穿交领短襦衬抹胸、裙。其他穿交领短襦的宋代例子也还有。而宋代刘松年《茗园赌市图》里一位持茶具的女子,是穿直领对襟窄袖襦衬抹胸、短裙、长裤。与之类似的是河南方城县金汤寨宋墓的双鬏髻女侍俑,对襟襦罩圆领中衣,腰后系垂腰带,百褶长裙。江西乐平九林村宋代壁画墓,两位持团扇的侍女也穿直领对襟窄袖襦衬抹胸,系菱纹长裙,见不到裤子。黄升墓出土的多件直领短夹衣当也是襦。元代陈孚《宾州》诗,写今广西宾阳县景象:“野妪碧裙襦,聚墟拥野外。青篛罗米盐,飘飘双绣带。”诗中民女穿的当是这类襦裙。
元、明代,从绘画及考古实物看襦也有交领、直领的。元代张士诚母墓出土四件纳丝绵上衣,对襟上加贴窄边代表领子;长仅56厘米左右,当是腰襦。明时薛素素、武陵春等名女的像都穿交领襦裙,襦束在裙腰内。明末《牡丹亭》《琵琶记》《西厢记》等版画的女子也都如此,或还配帔子。镇江博物馆还保存一套明代裙襦,襦用花卉纹绸制,交领,琵琶袖,窄袖口,配褶裥裙。这类襦裙一直影响至今,如贵州安顺的屯堡人妇女,上为宽袖镶边斜领大襟衣,下为蓝长裙,系织锦腰带,穿绣花凤头鞋(天足);近年江苏、浙江一带也还有穿蓝裙、窄袖上衣束在裙内的妇女。苗、瑶等少数民族同胞的交领、直领短衣也都是襦。
襦裙或者还加短腰裙、蔽膝、云肩,下或穿双裙,是传统艺术中常见的形象。如南唐李升墓的女俑,有的是襦裙加云肩、蔽膝,很是生动。五代时画家周文矩《玉步摇仕女图》,头梳高发髻,簪着花朵和步摇,穿窄袖对领罗襦,下穿长裙、腰裙,束带,佩玉,绕披帛,是晚唐五代仕女的装束,后来成为历代仕女画最常见的装扮了。
女子也穿大袖的襦,为交领或直领,飘扬宽大的袖子,下为长裙,是一种庄重的礼服,就是著名的大袖襦裙。它在汉代已有,如打虎亭壁画中的女襦;还有穿着它起舞的。酒泉的东晋丁家闸壁画,一位羽人穿的也是宽袖珠襦、裙,袖间有羽状装饰。(叫羽袖或花袂)洛阳龙门石窟的《帝后礼佛图》上,北魏皇后穿交领广袖襦,曳地长裙加帷裳,脚踏高头履,扎腰带,袖上有羽状装饰。北齐娄睿墓的女官陶俑,戴一种笼冠,穿右衽大袖襦,杏黄长裙、白色带、黑色高头履,也是礼服。武昌周家大湾隋墓的女俑,也穿大袖襦,长裙在襦内,腰束下垂绅带,胸乳上还有细带系束,脚踏笏头履,风仪楚楚。顾恺之《洛神赋图》里的洛神、《女史箴图》里的女子,也都是在大袖的襦配裙的基础上变化,都是身份较高的女子所穿用。
襦裙大袖在唐代是较普遍的礼衣,妇女穿来见舅姑(公婆),皇宫、王府的女官仪仗也穿。如唐太宗的韦贵妃墓壁画,一位女官穿一件大袖襦,深褐红色,镶浅蓝边,下摆束在石榴红长裙中,襦袖内可见淡黄色中衣的袖,领口露诃子(一种类似抹胸、遮住乳房的衣物)。河北献县唐墓一件持笏女俑,对襟宽袖襦配长裙,腰束较宽的长腰带,带端飘于身后。当时墓中出土的十二生肖俑也穿大袖襦裙。较早的如湖北武昌桂子山出土的隋代青瓷鼠、牛、猴俑均为人身、兽首,著宽袖对襟襦、长裙,似加腰裙,持笏、盘坐。湖南湘阴桐子山唐墓出土的人身兽头的十二生肖塑像,衣着也类似。《新唐书·仪卫志》也记载宫人持扇,衣彩大袖裙襦。还有穿来舞蹈的。还有加一些古老装饰的,如吸收袿衣特点,加羽状饰。羽状饰又各有不同,或加有袿的蔽膝,莫高窟172窟壁画“未生怨”中的韦提希夫人,绿襦,白缘裙,襦袖宽达三四尺,加有桂的蔽膝。98窟的天女衣服也类似。也有加腰裙、羽袖的,莫高窟144窟东壁的一位女郎,穿宽袖浅绿缘边红襦,镶褐红边的浅绿色腰裙,裙缘有绿色花状装饰,褐红腰带,内穿白色中单,高腰绿缘边的白长裙,襦的袖中有羽状饰。有的作舞服的大袖襦袖袖间羽状饰很是明显,如唐代燕妃墓壁画中的舞姬。有的不仅大袖襦袖有羽饰,还加云肩,如五代时成都永陵石棺床上的舞姬石刻。也有加半袖衫的,如韦贵妃墓壁画上的一位舞姬。
也有加背子的,是吸收背子作礼衣的做法。唐玄宗之兄李宪墓甬道东壁壁画,有双手持笏的女官,内穿交领襦,外罩直领宽袖衣,下穿长裙。五代闽国刘华墓中出土的女俑,也有如此穿着的,交领襦内露诃子,外罩对襟衣,皆是大袖,拱双手,隐在大袖内,双臂绕以画帔;她们的身份当都是女官。而一幅敦煌出土的绢画《引路菩萨图》上,菩萨引着的一位贵妇穿浅绿色诃子、深绿曳地长裙,上穿金红色宽袖襦、外罩大红色直领衣,领、袖口形成层次,双手拱在大袖内;外绕黑地花罗画帔,梳高髻。又一幅敦煌绢画“佛弟子彭氏供养”一像,里穿蓝大袖襦,外穿大红直领衣。《佛传图》里的多位女供养人等,也都如此穿。这种直领衣宽袖,长至膝盖,可称背子,但和长曳地的背子相比还是较短,开衩也短,有所不同;而且袖较短,仍有点半臂、半袖之形,也很像襦。唐代沈亚之《异梦录》说:“梦一美人自西楹来。环步从容,执卷且吟。为古装,而高鬟长眉,衣方领,绣带修绅,被广袖之襦。”并表演了舞蹈。就是称披在外的衣为襦。宋代高承《事物纪原》:“大衣:商周之代,内外命妇服诸翟,唐则裙襦大袖为礼衣。开元中,妇见舅姑,戴步摇、插翠钗,今大衣之制,盖起于此。《实录》:大袖在背子下,身与衫子齐而袖大,以为礼服。疑即此也。”《实录》说的大袖正是这类背子下的大袖襦。当时的背子也是大袖。高承说大袖襦是宋代大衣的起源,是不对的,前面说过宋代大衣源于大袖连裳类的袍制。但宋代直领大衣与背子叠穿确实受大袖襦的叠穿法影响。
这种叠加背子或者说半袖而穿的大袖襦裙,后来演化成多件大袖衣叠穿(可一概视为大袖襦),到晚唐、五代这种形制就完全成熟,比较统一,洋溢华贵风范。唐末靖陵壁画中的人身兽头、手持笏的十二生肖就是两件大袖襦层叠而穿,配长裙。敦煌石窟壁画、绢画中的贵妇人也多有穿着,配合头上或简单或复杂的宝钿花钗。(有学者认为它是记载中的钿钗或花钗礼衣,直接的证据就是这发饰,以及加的背子不束在裙里,似袍制;和钿钗礼衣、披袍等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这些还需进一步考证,本书还是称为大袖襦裙。)都是罗绮锦绣制作,形制或简单些,只是中单、大袖襦、裙加披帛,连诃子也没有;复杂的,中单外加有多件裙和大袖襦、诃子。襦下摆都束在裙内。色彩有多种色调,领和袖口、诃子、长裙都层次分明,如霓虹一般重叠(见前)。图案分布也有规律,诃子都是团花,长裙或单色,或小簇图案。衬出上衣图案,作为重点,在如云霓般的色彩上集中体现花叶、云纹、鸟兽纹等,如凤凰、锦雉、仙鹤等瑞鸟展翅,或奔跃的狻猊、流动的云彩,或双鸟相对于花丛,或簇簇鲜花盛放,或饰宝相花、团花、菱形花。是翱游云天、花苑的景象,祥瑞、情爱的寓意,作为礼服和嫁服正相宜。莫高窟98窟中于阗国王后像,紫红广袖襦上隐约有凤纹。138窟东壁的“后君太夫人”,插九枝发饰,穿深青、浅青色两件衣,青色长裙,彩绘也是凤鸟纹。一旁的女儿衣着也类似,唯长裙是红色。98窟四位贵妇穿的襦衣都是大朵团花、招展的花叶和瑞鸟。这样的华丽光色中闪动锦绣文章图案、呈现天宇广阔丽景的飞动的气势,正蕴含汉唐壮丽风韵,与汉代多重衣是相通的。
大袖襦裙唐与五代前期普遍应用。传为阎立本绘的《杨柳观音》,是宽袖襦,长裙,加上璎珞、披帛纷披,美丽非凡。内蒙古宝山辽墓壁画绘调教鹦鹉的杨贵妃,犹存唐风,也正是穿内穿粉红直领襦,外加圆形盘绦纹橙红长衣(半袖的背子),内有金边深红诃子,加浅蓝色裙。一旁的宫女也是大袖襦裙,但很简便,以示区别:穿诃子和长裙,外加一件罗绡质的大袖襦。内蒙巴林右旗友爱辽墓出土木板画《侍女图》,侍女束高髻,外着淡绿色镶边的乳白色直领短大袖襦,内穿红色襦,胸前结红边桔黄色长带,下穿绛紫色、下部两侧开衩的裙及墨绿色长裙,内是墨绿色抹胸。
在宋代,大袖襦裙是少见了,但仍可见到,如麦积山165窟女供养人像,就是重叠的大袖襦裙、垂看带。元代永乐宫壁画的捧灵芝玉女,也是重叠大袖襦、裙,系玉带和绦带。这时候这种礼衣或也只有在画上可见了。
襦加上短的半袖,就是半袖襦裙,也是礼服(详后)。
历代襦变化很多,形制各有不同,下摆或有很宽的镶边,领子、袖子各有区别,或有羽袖、接袖,但都很优美。它若是作礼衣,加上背子等,端肃可敬;它加上半臂等伶俐活泼。当它作舞衣,挥舞起来又显得灵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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