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祖国是衣冠王国,服饰繁多。长期以来,服饰的设计制作都保持了实用功能,更利用各种艺术手段美化它,使它可以做人体装饰、标识身份、象征哲理等,超越实用的形态、功能,产生了动人的服饰艺术。它成为历史的一种记忆,传统的一种符号,文化的一种代表。
传统女性服饰设计都遵循着一定的指导思想。首先,人们将服装美与女性美相结合,衬托、突出独具的阴柔美、装饰美。
《管子·轻重甲》记载,早在夏桀之时,有女乐三千人,皆服文绣衣裳。《太公六韬》:“桀纣之时,妇女坐以文绮之席,衣以绫纨之衣。”考古中也发现夏、商代有精美的服饰,如河北蒿城台西商代遗址出土纨、罗、绫、绮残片,河南殷墟有玉雕女像,表现女性穿袍衣的娇娆出色之态,所以文献记载是准确的。当然距今约六七千年前的浙江河姆渡、陕西半坡等文化遗址都发现了丝绸的痕迹;甚至近两万年前的北京山顶洞人已用皮裘、彩色贝壳与砾石制作衣饰。用服饰来突出女性美还可追溯到此时。这既是女子爱美的天性使然,也是因为男子要欣赏女子的美韵,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一方面,古代礼教要求女子不准抛头露面,衣物要层层包裹;另一方面,却要从裙衣中看出女性的美姿。因此,我们能在那么多仕女画、女俑等艺术品中领略传统的衣裙装点的女性美。
传统女子服饰设计不但体现了女性美,还融合了深远的内涵。
我国文化注重天人合一,注重礼,强调礼仪、秩序、礼仪道德。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以礼治国,以礼规定天人、社会、国与家、人际的种种秩序,直接表达出哲思、世界观与以血缘家庭为基础的仁孝伦理。而历代衣冠就是礼的一种基本形式。商代的男女服饰已较复杂,似有一定之规。周代有周公制礼,衣冠服饰就明确注重以服饰体现礼制与礼教的教条,体现身份、等级的严格区别,历代正统的服饰设计思想都加以继承,女子服饰很大程度上也不例外。历代正史《舆服志》记后妃、贵妇的衣服都用宽博的体积、不同的图案色彩等显示三六九等的身份,还要制约女子的行为,如明代贵妇穿的大衫,前裾比后裾短,以便于跪拜;头戴沉甸甸的凤冠,身佩玉佩,使女子只能动作柔缓,碎步而行,直接体现《女诫》《女孝经》等书载的封建礼教对女子的要求:顺从、柔弱。服饰在这里只当做某种标识、象征符号而已。
女子礼衣和男子衣冠一样有多种,在朝会、祭祀、结婚、拜见长辈、应酬拜客时使用,是礼制的体现。标识着天人、人伦的关系,象征着治理国家社稷的庄严、敬天敬祖的精神,也蕴含仁爱、孝友、勤劳的美德,温雅、端肃等礼仪内涵。它带着雍容华贵的风韵,提示着高贵和尊严。当然也象征着等级,是礼教伦常的外化。
相传黄帝制作衣裳,男女皆穿的上衣下裳象征天地乾坤阴阳,人居天地中,与天地相通,天下大治(《易经·系辞》);衣冠和易理相通。先秦礼书《礼记》等典籍中,记古代的深衣、大带(女子也用),王后等贵妇穿的六种礼服:六衣,都继承这深远的象征,形成礼仪。而且儿子、媳妇服侍父母亲,要衣冠整齐,束大带,佩各种小用具。女子也与男子一样有成人礼:笄礼,穿上礼服,戴上笄表示成年。还有蕴含深远的婚服、代表宗法的丧服。衣物并含箴戒之意。如《大戴礼记》之《带铭》云“火灭修容,慎戒必恭。恭则寿”,而《衣铭》中又云“桑蚕苦,女工难,得新捐故后必寒”,均含有道德教化的内容。
汉代《女诫》把“妇容”列为女子四德之一。唐代女子拜见公婆要穿襦裙大袖,手持拜帛(是长长的丝帛,或就是藏族哈达的来源)。宋代佚名绘的《女孝经图》,是根据唐代《女孝经》一书表现各个阶层的女子,参与国家祭祀、服侍公婆尽孝,和丈夫相处、劳作等,所穿不同的礼服、常服,点明女子应具备的品德内涵。在“开宗明义章”画几位女子穿罗襦长裙,“庶人章”的女子也差不多;而后几段则画祭祀的皇后妃子穿袆翟之衣、佩苍水玉等。(www.xing528.com)
古代蚕丝纺织是以女子为主劳力的,这在《诗经·七月》中就有描写(图一)。所以历代高贵的王后(汉代后是皇后)也要行亲蚕礼,穿象征桑叶的黄绿色鞠衣(也叫蚕衣),亲自祭蚕神、采桑叶、养蚕纺织,以表示对妇女劳作的肯定、体谅民艰。明代类书《三才图会》中有皇后祭祀先蚕图,举笏的女官、奏乐的女乐排列成队,皇后居中祭祀。宋代司马光作有《皇后阁春帖子》诗:“春衣不用蕙兰薰,领缘无烦刺绣文。曾在蚕宫亲织就,方知缕缕尽辛勤。”都说明衣饰体现了女子勤劳的美德。
图一 《名数画谱》中载《诗经·七月》图
历代女子礼衣如汉代多重衣,唐代钿钗礼衣、大袖襦裙、半袖襦裙,宋代的大袖,明代的大衫、补子袍、披风红裙配凤冠霞帔等,也都体现了这些内涵。
历代女子,也有借用男装、官服的色彩图案,表达高傲不凡的情怀的,在明代尤其突出。争炫新装,有追求民主、地位平等之意。如花木兰、梁红玉、秦良玉等女杰也有穿戎装、蟒袍保家卫国的,也有在裙带上书写绝命词,奋力抗击强暴的。这些衣服都是女子勇敢、忠义的象征。
在中国古老的哲思中人的生命与天地相通,人和宇宙万物相应、相关联,形成不可分割的整体,对于幽邃的宇宙、自然,是要理解、亲近,互相融合,而不是任意开发破坏。服饰设计自然有赞美宇宙、生命的主题。生命要和天宇结合,绵延不灭,所以各种合欢、连理、生育主题层出不穷。生命要和天时节令相融,所以有四时不同之衣,有各种节日之盛装。人们分布在各处地域中生活,服饰风格也体现各个地方的特色。
服饰中的仁爱、孝友、智慧、勤劳、忠义、勇敢、礼制以及与宇宙相合、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天时、地理、劳作等,也就是礼仪道德、价值观、世界观活生生的、艺术化的体现,是在讲述无声的“修齐治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见《礼记·大学》),是智巧、灵慧的象征,蕴含顺应天时、阴阳和谐、天人合一的深奥哲思。这反映出从女娲伏羲开始,人们对宇宙与生命的热爱和赞美,对奋发向上、生生不已的民族心理的歌颂,表现天地之序(礼)、天地之和(乐)。如宗白华先生《艺术与中国社会》所说:“表出民族的宇宙意识(天地境界),生命情调,以致政治的权威,社会的亲和力。”这也正是浸透在国人血液、生命中的中华哲学、艺术的基调、内核。
从文明初辟始,人们就在赞美浩渺宇宙与光明(如原始陶器上云纹、涡纹旋转无尽的元气,是宇宙孕育生命之源;太阳火焰纹有不息的光明),人的生命就随着龙、虎、凤遨游天宇(如原始艺术中的种种龙虎纹、凤禽纹),人们就使用色彩、图腾、花鸟、偶人等来赞美生命,追求生殖(如陶塑人像上的朱绘,如陶器上的花鸟纹)。那如羽翼飞扬般的羽衣、羽袖、云肩、霞帔;那宽博飘逸的袿衣、衣、礼衣、轻衣、轻裙、锦绣衣、留仙裙、紧身的内衣、鞋子;那霞彩般的四季霓裳、龙虎凤鹤、云纹、水纹、金绣而成的重叠心字、合欢连理、对对花树、鸳鸯、比翼鸟、蝶恋花、鱼闹莲、“摩喝乐(一种泥娃娃)”、火焰、灯笼、潇湘与西湖景;还有代表忧伤追忆的纹、色;或是蟒袍、战袍等以武服体现英武不屈的骨格,都汇在一起,形成永生永世不断延续的主题。和其他诗、古琴、书法、绘画、插花、香艺、茶艺等传统艺术的主题一样,它们都说明中华传统强烈地向往无穷的天宇时空、仰观宇宙之大、体会宇宙规律。这既有社会性、伦理道德、人性、爱情之美,而又融合、遨游于宇宙中;既重生命、重现实(这也是重今世的儒、祈求长生的道的基本内核),又将生命与宇宙自然的运转和谐合一,盛开出壮丽的艺术之花;既高贵、自尊、有礼,又不为礼教所羁绊;既谦虚、内敛、又追求光明,有火一般的奔放激情。显示女子本体的美,赞美美丽的生命,本真的青春与情愫,追求生命的长久、超脱、循环,幸福寿祥,成双成对,阴阳和合,开花结果;隐喻生命自强不息、逍遥神游,在无穷时空中繁衍、悟道,随四季节令而变幻仪态,在神话的梦幻、理想的境界中淋漓挥洒充沛的元气,展开想象的翅膀,无拘无束地飞翔;瑰丽高华,不染尘埃(参见宗白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
总的来说,女子服饰的内涵极为丰富,也肯定、阐发了她们天生的独有的柔丽的形体、容貌美,细腻多样的内在的性情;心灵美,表达女子在家庭中作为闺女、妻子、母亲的身份,表达女子独有的情感,对幸福的炽热的企盼。也像男子那样用服饰来象征身份和等级,个人与社会、国家的关系,对社稷、先祖与图腾的敬畏,生命与宇宙心领神会的思绪,对仙境的想象。欢乐与思虑,内敛与火热,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延续着远古的神话,阐述着深远的哲思,积淀着数千年的诗情、心灵的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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