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一年(1872)清廷选送第一批幼童30名赴美留学,是洋务运动的重要举措,也是我国近代留学的开端。此后直至民国时期,社会上倡导的实业救国思想,进一步推动了留学运动的发展。纺织业作为我国的支柱产业,对技术人才的需求更为迫切。在实业救国的旗帜下,一批批中国学生留学海外,决意学习先进的染织技术,提高中国染织品的品质,以实业的进步挽回利权。
近代学习染织的以赴日本的留学生数量最多,这与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崛起有很大关系。洋务大臣张之洞在《劝学篇》中对留学日本的好处做了如下概括:“路近省费可多遣;去华近易考察;东文近于中文易通晓;西书甚繁,凡西学不切要者,东人已删节而酌改之,中东情势风俗相近,易仿行,事半功倍,无过于此。”[11]民国六年(1917)张大千赴日本京都学习染织,第二年陈之佛也抱着学习染织图案的强烈动机赴日留学。对近代中国染织设计来说,最重要的日本学校莫过于三所,即东京高等工业学校(今东京工业大学)、东京美术学校(今东京艺术大学)和京都高等工业学校。
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前身是明治十四年(1881)五月创办的东京职工学校,为了达到追赶西方科技水平的目的,日本明治政府希望通过这所学校来培养更多的技术工人和工程师。明治二十三年(1890),日本工业教育的先驱者——手岛精一接替正木退藏担任校长,校名改为“东京工业学校”。明治二十七年(1894),学校附设工业教员养成所,明治三十年(1897),学校开设了工业图案科,为日本培养了大批早期纺织技术与设计人才(图7-1)。中国近代纺织工程师中有不少毕业于该校,如著名的纺织技术专家汪孚礼(1886—1940)、陆绍云(1894—1988)、实业家诸文绮(1886—1962)、刘国钧(1887—1978)、朱仙舫(1887—1968)、石凤翔(1893—1967)、杨樾林(1895—1969)、朱梦苏(1895—1966)、童润夫(1897—1974)、诸楚卿(1897—1992)、吴欣奇(1898—1970)、钱子超(1899—1989)等,[12]浙江中等工业学堂的创办者、校长许炳堃,染织科主任朱谋先,副主任蔡经贤等人也毕业于该校。该校教员小室信藏(图7-2)撰写的教科书《一般图案法》在中国传播甚广,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图7-1 日本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工艺图案科教室
图7-2 小室信藏像(www.xing528.com)
东京美术学校创办于明治二十年(1887),两年后正式开学,第一任校长为著名美术家冈仓天心。该校是日本当时唯一的一所国立美术学校,起初排斥西方美术,只设置了属于日本传统美术体系的绘画、雕刻、美术工艺和漆工四科。明治二十九年(1896),在留学法国的油画家黑田清辉的极力主张下,原绘画科改为日本画科,增设属于西方美术体系的西洋画科、图案科。明治三十八年(1905),美术工艺科废止,设日本画科、西洋画科、雕刻科、图案科、金工科和漆工科六个部门。昭和八年(1933),图案科改称工艺图案科,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东京美术学校与音乐学校合并,升格为东京艺术大学。[13]东京美术学校时期的图案科(图7-3)共毕业学生617名,其中外国学生仅11名,其中包括中国留学生陈之佛、李桢泰等。
图7-3 日本东京美术学校图案科教室
当时世界上染织设计较发达的国家,除日本外,还有法国、意大利、美国等。民国北洋政府时期,曾有过向意大利派留学生学习染织的动议。民国四年(1915),农林部致函工商部:“派生赴义国学习染织提花。”此公函称:“制丝染织有辅车相依之关系,若不改良染织,纵有最精良之生丝,亦难收美满之效果。且服制已定,服料均用国货,故宜急就改良制丝染织,藉以抵制外货,制丝改良在本部,而染织提花系属工科专门,应由贵部提倡。嗣后贵部如有派生肄习染织提花学科者,请与吴代表接洽。”[14]这位吴代表是政府派驻意大利的,他见意大利染织艺术出色,遂向政府提出建议,农工部因此向工商部发出公函。但我们没有查到后续进展,估计此事也就停留在公函上了。
五四运动以后,国内兴起了一股崇尚西方艺术的风潮,因为中国人意识到,日本近代艺术的源头在欧洲,要学习真正的西方艺术,最好直接留学欧美。因而大约从民国九年(1920)起,赴欧美留学的艺术家人数就逐渐超过旅日人数,欧美成为有志艺术青年的首选。这些青年大部分集中在法国,其中归国后投身艺术设计的就有庞薰琹、郑可、刘既漂、李有行等。赴海外学习纺织工程技术的尽管以赴日为多,但也有很多人留学欧美,如纺织专家雷炳林(1882—1968)毕业于美国费城纺织学校,邓邦逖(1886—1962)毕业于英国曼彻斯特高等实业学校机织科,任理卿(1895—1992)、张文潜(1897—1972)、张朵山(1898—1973)毕业于美国波士顿罗威尔纺织学院,邱陵(1902—1983)毕业于比利时维程纺织工程学院等。法国丝织重镇里昂,则有里昂丝织工业学校和里昂美术专科学校(今里昂美术学院),前者是丝绸专家钟启宇(1902—1984)的母校,后者是世界上著名的美术学院之一,毕业生包括常书鸿(1904—1994)、李有行(1905—1982)等艺术家。常书鸿本来是到法国里昂学习丝织设计的,后来改学油画,最后受到敦煌艺术的召唤,走上了艺术创作和文物保护之路。李有行毕业后曾在巴黎维纳丝绸公司任图案设计师两年,回国后任上海美亚织绸厂图案设计室主任八年,之后也转向艺术教育,培养图案设计人才。一直服务于染织行业的留法设计师,目前我们找到两位。一位是朱维谷,杭州纬成公司董事长、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机织科主任朱谋先(字光焘)的侄子,民国十四年(1925)自法国里昂学习丝织技术回国,进入纬成公司。正是在他的建议和主持下,公司设计推出桑蚕丝与人造丝交织的花巴黎缎,并获得巨大成功,推动了人造丝的广泛应用和一系列人造丝产品的诞生。花巴黎缎(花软缎)作为中国丝绸行业的当家产品,一直流行到20世纪80年代。朱维谷之后在纬成公司成立出口部,分公司设在上海,负责纬成产品对外贸易业务,可惜遇到经济危机,事业遭遇挫折,纬成公司也于民国二十一年(1932)结束经营。另一位是王行素,在法国学习纺织技术,民国十二年(1923)回国,经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校长、虎林公司董事长许炳堃推荐,进入虎林公司组建出口部,负责公司丝绸产品的出口。这两位前辈一直在丝绸行业工作,其中王行素先生在新中国成立后,还继续负责江浙沪地区丝绸花色品种出口报样的审定工作,人称“王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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