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生变化法：从自然物象中提取纹样

陈之佛先生认为，要创造出好的图案，第一要掌握线、形、色调等美的原则，第二要有实际的经验和观察能力，第三是要学习古代装饰艺术，吸取有价值的营养，第四就是要研究自然。“假使能够把自然的精神，自然的美，亲密地去揣摹，不论一花一叶到手，都能够捉住他的美的要点，以清新的心地，引起一种想象，则自然现象，自能巧妙地表现于图案上了。”^[14]这种将自然物象化为图案的方法，就是近代由西方经由日本传入中国的“写生变化法”。

1．写生

所谓“写生”，就是客观地描写物象。但绘画的写生与图案的写生不同，前者是客观地再现，是综合地表现所看到的物象；而后者是为了提取自然界中的物象，按照美的规律进行加工，使其成为装饰艺术的素材，所以往往特别留意细节。民国时期的设计师相信，大自然的所有物象，包括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人物与器物，均可以写生为基础，通过设计师的概括、提炼和取舍，成为优美适用的纹样。因此，对设计师来说，自然首先是一个素材宝库，写生的目的是为了收集素材，创造出符合装饰目的又适合生产需要的纹样。其次，写生是一种很好的训练方式，可以磨炼技巧，提高设计者的思维能力和图绘表达水平。再次，写生是对物象构造及细部的观察和研究。染织纹样以花草题材为多，设计师必须走进自然，对各种花草树木进行仔细观察、分析与反复摹写。以常用的牡丹为例，要从正面、侧面、正侧面、反面、反侧面等几个角度反复观察，并注意其含苞、初放、盛开等生长规律，写生出来的牡丹才能生动传神。

2．变化

变化，民国时多称“便化”。写生自然物象得到的材料，是不能直接运用到器物上去的，非但工艺不便，且与器物不合。“如绒毡欲饰以蔷薇之模样，此蔷薇乃以装饰织物之表面为唯一目的，非美化蔷薇自身，故当就织物之质地，予以调和，加以人工的雅趣而改变之，此种改变即为便化。是以便化亦可谓自然与人工之调和法。”^[15]也就是说，写生稿必须通过“变化”这一过程将其转化为图案。陈之佛先生在《图案法ABC》中说：“这种便化的方法，大都一方描写自然形态，一方依美的原则把自然形态任意取舍改作之，成一种变态的形状。不过这种变化的形状，以不失他本来的特征为主。”^[16]以一株水仙为例，其美的造型乃至各部位的叶、花、蕾等都是图案的素材，写生就是把自然之瞬间的美包括光影效果描绘下来。但这种美“不能满足图案的本义，自然不过供给制作图案者的一种材料，把这种材料来表现瞬间的美以外的他种的美，还须藉人工的力量，这人工的力量，就是所谓便化”^[17]。如素材是整枝水仙，写生变化后得到两种图案，第一种变化程度较浅，保留了较多的写生味道，但黑白相称，装饰意味增强 （图6-7）；第二种则弱化了水仙的实际形状，以线和面表达图案的节奏（图6-8）。在这里陈之佛强调了绘画与图案的不同，特别对染织纹样来说，图案往往是连续排列的，太写实的写生花卉用到织物上反觉无趣，而变化后看似呆板的花卉单元，连续排列后却十分优雅动人。将变化后的第二种整枝水仙以四方连续纹样进行排列，则得到一幅染织纹样（图6-9）。

图6-7　整株水仙的写生

图6-8　整株水仙的变化(www.xing528.com)

图6-9　整株水仙写生变化后形成的四方连续图案

写生变化法中最重要的是对自然物象做减法，称为“省略变化法”。仍以水仙花为例，对单独的一朵水仙花进行写生（A），用曲线与直线对其进行变化后得到两种效果（B、C）（图6-10）。将这两种水仙花进行四方连续的穿插排列后，分别构成了两幅优美而节奏明快的现代染织纹样（图6-11），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素材了。当然省略变化法在具体进行纹样配置时，要掌握变化、统一、节奏、调和等艺术手法，使纹样有趣耐看。对于染织纹样来说，写生性较强的更为普遍，关键看如何处理和安理合排。

图6-10　单朵水仙花的写生变化

图6-11　单朵水仙花变化后构成的四方连续图案

省略变化法直接从自然物象中提取纹样，在纹样设计中占主导地位。除此之外，还有添加变化和模仿变化等。添加变化是在纹样设计时发挥想象力，如在马的身上添加双翼，成为飞马，或在花卉的花瓣上添加几何图案，使原本简单的物象增加趣味等。模仿法就是直接拿来古今中外的纹样，在此基础上做一些改变，使其适合当代人的审美。民国时期的很多染织纹样，就是在传统纹样的基础上变化而来的。